那片干涸的语言之海,终于露出了底部。
在第十九页沉没后的第三日,沈茉凌踏上了那块古老的断岸——词界北端的残语地带,昔日被称作“语原岸”。这里曾是一处古语碎页回收区,如今被风沙覆盖,沉默得像一座失忆的神庙。
天边,大片破碎的语碑倒伏在废土之中,表面剥蚀严重,只有极淡的字痕残留。她缓步前行,耳边没有回响系统的提示音,也没有任何词频共振——这一带,仿佛被整个语言系统遗弃了。
“终于到了。”弥骁在她身侧落地,微蹲下身检查地表嵌入的细线构文石。
孟子康随后出现,手中握着一份被称为《余辞录》的旧拓本。他扫视四周,低声道:“这里曾是旧联语帝国的核心词阵边界。再往北,就是传说中的‘第零页遗址’。”
沈茉凌点头,但她心中清楚,此行远不止考古那么简单。
一|文明断层之后,我们寻找什么?
“第十九页”下沉后,整个语言系统进入缓滞期。新词不再自动生长,旧词开始退化。原有以“词愿驱动”的社会表达方式正在崩解。
但人类不能没有语言。
于是,词岸计划应运而生——一场由沈茉凌亲自推动的“语言起源文化回归”计划。
弥骁对此称之为:“集语体系的追源计划。”
他们要做的,不只是发掘语言的过去,更要为未来确立:
什么样的语言结构,才能支撑一个多文明、多认知体系的世界?
这不再是个人表达的问题,而是:**“文明如何传承与共同书写”**的问题。
二|语原岸上的第一声
孟子康在一个断裂碑基前停下。
那是一块残破的竖碑,半埋入泥沙中,碑面上镌刻着疑似古代阿卡德楔形文字,但其排列节律竟带有古中原周礼册纹的残影。
“多元文明重合的痕迹?”沈茉凌蹲下,与孟子康对视。
“我查过了。”弥骁调出史料,“这是公元前1700年前后,古西亚一支语象学宗族在迁徙途中与东方早期音律碑学有接触的可能证据。”
他继续解释:
“我们所理解的语言起源,可能不是线性的,而是——在多个文明边缘,被迫在战争、流离、灾祸中,以残片共存的形式,被‘折叠地写下’。”
沈茉凌沉默,她知道这一理论意味着什么:
“不是我们创造语言,而是语言一直在等待我们重新发现它。”
三|文化残页首次重读
在那块混合纹理碑下,沈茉凌从沙中取出一片青色石页。
上面只有六个字,古体书写,不清不楚:
“在我言前,你可听?”
这句话无论语言构造,语义结构都不属于任何已知语言体系,却仿佛在一瞬间击中了她的感知。
孟子康睁大了眼睛,“这是‘集义母语’的口型构形……这东西理论上早在第二象文断层前就灭绝了。”
“也就是说,这块碑文可能比我们已知的‘第零页’还早。”
他们面面相觑。
这不是一块简单的残片,而是可能打开整段前语言文明的新钥匙。
四|建立“众言档案”
沈茉凌在语原岸上设立了第一处“众言观察点”。
此处不再使用语义分析系统,而采用跨文化构形识别、频率裂片识别、碑文配构式重构三套体系。
三日后,语原岸接收到来自13种语言文明碎象的低频共振,包括:
玛雅祭辞系统残段;
腓尼基远航记忆拼音;
汉代青铜词誓碎文;
北欧古歌中未记录片语。
这将成为《众言档案》的开篇记录——人类语言,在断裂后重新交汇。
五|岸上再起之声
黄昏时分,沈茉凌站在第一块语碑前,望着天际泛起的墨蓝。
耳边传来孩子的低语,那是岸边聚集起来的第一批“沉默族后裔”——他们来自曾失语的族群,第一次主动参与到语言构建中来。
“姐姐,你们真能把语言找回来吗?”一个小男孩仰头问她。
沈茉凌蹲下,看着他,一字一句说:
“语言没有走丢,只是我们忘了它的模样。我们在找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