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因昨天的事情,觉得失了脸面,不想让人看她笑话,就以天热免扰为由,取消了晨昏定省。
曹琴默服侍完华妃梳妆,也没事做,又陪华妃着说了会子话,并未立刻告退。
正巧这时,太医院的江城提着药箱前来清凉殿,按例为华妃请平安脉。
华妃由着江城诊脉,再次老生常谈地问道:“江太医,本宫的身体究竟如何?调理了这些时日,到底何时才能有孕?”
江城屏息凝神,仔细诊脉后,收回手,躬身回答,言辞与以往并无二致,带着惯有的圆滑:“回娘娘,娘娘玉体康健,脉象平稳有力,只是这子嗣缘分,最是急不得。所谓欲速则不达,还需放宽心,平常心以待,方是养生孕育之道。”
华妃收回手,脸上写满了不满与失望,语气也带上了迁怒的意味:“哼,你每次来都是这番说辞!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真是废物!连这点事情都束手无策,本宫看你这‘妇科圣手’也是浪得虚名。”
江城立刻惶恐地低下头,连声道:“是,是微臣医术不精,让娘娘失望了,微臣无用。”
江城心中暗暗叫苦这哪里是他无用?分明是宫里的太后、皇上、皇后三位巨头,谁都不希望您华妃娘娘有孕啊!
他一个小小的太医,夹在中间,又能有什么办法?除了用这些万金油的话来搪塞,他还能说什么?难道直言相告,那才是真的不要命了!他只求能平安度日,可不敢卷入这等要命的旋涡里。
江城生怕华妃继续在孕事上纠缠发难,连忙寻了个由头岔开话题,躬身道:“娘娘,微臣还有一事需向娘娘禀报。”
华妃止住了嘴边即将出口的斥责,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说。
江城这才道:“是沈贵人。她不知从何处听闻微臣擅长调理女子身体,于助孕一事上有些心得,前两日私下寻了微臣,想要……想要一副助孕的方子。”他顿了顿,补充道,“出手倒是颇为大方。”
华妃闻言,眉头立刻蹙了起来,带着不屑:“什么时候的事?”
“回娘娘,就是刚来圆明园不久。”
一旁的曹琴默听到这里,忍不住用衣袖掩住嘴,低低地笑了起来。
华妃本就想讽刺沈眉庄异想天开——皇上都不怎么去她那里,她还能凭空怀上龙种不成?听到瑾嫔的笑声,她转而看向曹琴默,语气不明:“瑾嫔,你在笑什么?”
曹琴默放下衣袖,脸上依旧挂着温婉的笑容,声音柔和:“娘娘,臣妾是觉得,这沈贵人怎么……总做些让人啼笑皆非的蠢事呢?”
她语气带着几分疑惑,“若太医院真藏着这等立竿见影的神奇方子,又怎会等到她来‘挖掘’?后宫诸位姐妹,谁不盼着能开花结果,为皇上延绵子嗣?若真有那般灵验,怕是宫里早就阿哥公主遍地跑,里还轮得到她来寻这偏方?”
她这话乍听是在嘲笑沈眉庄愚蠢,但华妃听着,却莫名觉得她似乎是在炫耀自己“有福气”能生下孩子,不由得瞪了她一眼。
但想到曹琴默方才还尽心为她出谋划策对付皇后,到底将心头那点不快压了下去,转而问道:“那你觉得,这事儿里头,可有什么能操作的空间?”
曹琴默微微一笑,那笑容依旧温柔,说出的话却带着寒意:“那就要看娘娘您,想达成什么样的效果了。”她缓步上前,声音压低,带着引导的意味,“是想让她喝些不该喝的东西身体渐渐亏损,断了日后指望便罢?还是想要……更干脆些,一劳永逸,让这人从此以后再不能碍您的眼?”
华妃想到沈眉庄如今跟在皇后身边学习宫务,俨然是皇后有意培养来分她权柄的。
若真让她成了气候,日后必定会帮着皇后蚕食自己协理六宫的权力,让自己在与皇后抗衡时少了几分底气。
想到这她眼中凶光毕露,杀意已决:“断了她指望?太便宜她了!本宫看到她那张故作清高的脸就心烦!既然她自个儿撞上门来,那就让她趁早下线吧!省得在本宫眼前晃悠,碍眼得很!”
曹琴默依言上前,俯身凑到华妃耳边,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语了几句。她的声音依旧柔婉,但说出的内容却让华妃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满意的光芒,微微颔首。
江城跪在下方,努力屏息凝神,恨不得将自己双耳暂时封闭起来,一点不该听到的私密话都不想入耳。
他低垂着头,眼角余光却能瞥见瑾嫔那依旧温婉平和的侧脸,心中不由泛起一股寒意。比起华妃娘娘摆在明面上的嚣张跋扈、雷霆之怒,这位总是带着温柔笑意、说话轻声细语的瑾嫔娘娘,心思之缜密,手段之莫测,反而更让他感到一种深不见底的恐惧。
不过……
江城忽然想起前两日,院判章弥私下里拟的那张方子。那是皇上亲自吩咐的,说是给瑾嫔娘娘调理身体所用,用的都是温补滋养、利于再次承孕的药材。
皇上这意思,分明是盼着瑾嫔娘娘能再度有孕,再添皇嗣。圣心……当真是难测啊!
宫里的这潭水太深了,无论如何,瑾嫔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否则,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