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市郊,永红服装厂旧址的仓库深处,一盏孤灯在布满灰尘的旧机器上投下昏黄的光晕。陈志明和覃枫站在阴影里,面前摊开着一张手绘的货柜结构图。空气里弥漫着棉纺物陈旧的气息和一种紧绷的寂静。
“这是唯一的机会了,”陈志明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重重地点在图纸上一个被红圈标记的夹层位置,“林副秘书长在常委会里如履薄冰,我们送去的有限信息,她根本无法安全转出。那只‘园丁’的黑手看得太紧。必须把核心账本原件送出去,送到北京,直接交到能拍板的人手里。”
覃枫摩挲着手中一个用防水油布紧紧包裹的、巴掌大小的硬盘,眉头紧锁。这里面存储着他们拼死保留下来的、记录周氏集团与“白梅花”数十年资金往来最核心的加密账目,是能撬动整个黑网的杠杆。留在宁州,随时可能被彻底销毁或篡改。
“风险太大了,”覃枫深吸一口气,“货柜出海,环节太多,任何一个节点出问题,账本丢失事小,打草惊蛇,林悦和我们……”他没再说下去,但意思明确。这步棋,是孤注一掷。
“所以,不能走常规路径。”陈志明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我查过了,宁州港的集装箱查验系统,最近进行了一次‘安全升级’。升级后,系统会对所有报关信息进行自动风险评级。而‘永红服装厂’的出口资质,因为之前周正阳的案子,一直被系统标记为‘高风险’,必检。”
他顿了顿,凑近覃枫,声音更低:“但就在三天前,系统后台被植入了一个隐藏指令。指令内容是:对永红厂出口的、标注为‘样品’、且目的地为‘新加坡中转’的特定批次货柜,自动赋予‘最低风险’评级,触发……‘绿色通道’,免检放行。”
覃枫猛地抬头:“谁干的?”
“不知道,”陈志明摇头,“手法极其高明,绕过了所有常规审计日志。但指令确实存在,有效期只有七天。像是一把被人故意插在锁孔里的钥匙,等着我们去用。”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这是一个陷阱,还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助攻”?是谁,在暗中为他们打开一条通道?是“园丁”的又一次猫捉老鼠的游戏,还是系统内部另有深水下的援手?
“没时间深究了,”陈志明斩钉截铁,“指令是真的,通道是开的。这是我们唯一可能把东西送出去的机会。把账本藏进样品服装的填充物里,利用这条‘免检’通道出海。到了公海,我们的人会接手。”
覃枫沉默片刻,目光落在仓库角落里堆积的、即将打包的“样品”服装上。这些是为东南亚客户准备的夏季工装,面料普通,款式简单。他走到一堆衣服前,抽出几件,仔细检查车缝线和填充棉的位置。
“夹层可以做在这里,”他指着衬衫后领下方一个不起眼的加厚处,“用特制的磁吸密封袋,金属探测仪扫不出来,除非一件件拆开揉碎检查。”
“就这么干!”陈志明下定决心,“我来安排绝对可靠的人装柜,确保过程干净。你负责账本的最终加密和伪装。一旦货柜离港,我立刻启动应急预案,切断所有与我们相关的联系。”
行动计划在极短的时间内制定完毕。夜色是最好的掩护。覃枫在厂里最隐蔽的角落,将那块存着“阎王账”的硬盘,用多层防震、防水、防磁材料包裹,再密封进一个伪装成普通服装配重块的磁吸盒内。陈志明则调动了多年前安插在物流线上的“暗桩”,一个对周家恨之入骨、绝对可信的老装卸工老周头。
老周头沉默寡言,动作却干净利落。在装填那批“样品”服装时,他精准地将藏有账本的“配重块”塞进了指定位置的夹层,再用同样的填充棉覆盖,车缝线恢复如初,天衣无缝。
货柜按时封箱,贴上“永红服装厂 - 样品 - 新加坡中转”的标签,被拖车缓缓运往宁州港。陈志明和覃枫远远地站在一处高地上,用望远镜注视着货柜通过港口闸口。当扫描仪的红光掠过货柜编号,电脑屏幕闪烁了几下,果然跳出了绿色的“低风险,准予放行”标识。闸杆抬起,货柜顺利进入码头堆场。
第一步,成功了。货柜登船前,还有最后一道人工抽检的可能,但概率极低。
“接下来,就是听天由命了。”覃枫放下望远镜,手心全是汗。
“不,”陈志明目光锐利地望向远方漆黑的海面,“是事在人为。船离港后,我会让‘信天翁’在公海接应。只要账本到了对的人手里,‘园丁’的末日就到了。”
然而,就在货柜等待装船的那个深夜,宁州港的监控中心,一个隐秘的终端屏幕上,悄然跳出一条只有特定权限才能看到的日志记录:
“目标货柜 KKU-,已触发‘免检’协议,标记为‘特殊关注’。航程轨迹开始全程卫星追踪。”
发出这条指令的Ip地址,经过层层跳转,最终指向了一个无法追查的虚拟节点。黑暗中,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冷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嘴角或许还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陈志明和覃枫以为的暗渡陈仓,或许,从一开始就暴露在另一张更大的网之下。货轮拉响汽笛,缓缓驶离港口,载着那个至关重要的货柜,也载着未知的命运,航向迷雾重重的公海。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