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港,深夜。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息,吹拂着码头上林立的集装箱。巨大的龙门吊在探照灯下缓慢移动,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在港口最偏僻的第七泊位,一个标号为“KKU-”的四十英尺标准集装箱,正被缓缓吊装上一艘名为“海洋之星”的货轮。
这个货柜,表面看起来与成千上万个出口集装箱并无二致。箱体上喷印着“永红服装厂”的字样,报关单上清楚地写着“棉质工装裤,样品,价值五千美元”,目的地是新加坡。然而,在这个货柜深处,一个被精心设计的夹层里,藏着一个决定许多人命运的秘密。
时间回溯至四十八小时前,永红服装厂废弃的仓库。
覃枫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将一个巴掌大小、厚度约两公分的银灰色钛合金盒放在铺着绒布的工作台上。盒子表面光滑冰冷,没有任何标识,只在侧面有一圈极细微的防水密封胶条。这就是他耗费巨大心血,保存下来的“白梅花”核心账本的最终载体。里面不仅存储着周氏集团数十年的非法资金往来、利益输送记录,还有他最新破译出的、指向更高层保护伞的加密线索。
“钛合金外壳,内部填充氮气,防磁、防水、防震,理论上能承受深海压力甚至短时间高温。”覃枫对身旁一脸凝重的陈志明解释道,“除非用激光切割,否则极难强行打开。”
陈志明拿起盒子掂了掂,重量很轻。“怎么运出去?海关的x光机不是摆设,这种密度的金属块,一眼就能看出来。”
覃枫走到仓库角落,掀开一块防尘布,下面是一堆已经打包好的、等待出口的工装裤样品。他拿起一条裤子,指着后腰标签内侧一个不起眼的加厚处:“看这里。我重新设计了填充物,用了一种新型复合纤维,模仿棉絮的x光透射特性。钛合金盒就藏在这里面。除非海关人员一件件揉碎检查,否则仪器上看到的,只是一堆普通的衣服。”
“货柜呢?走哪个渠道?”陈志明追问,这是最关键的一环。
覃枫调出电脑上的物流系统界面,指着一个刚刚生成的货柜订单:“KKU-。明天晚上装船,‘海洋之星’,目的地新加坡。”
陈志明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编号……!”
“没错,”覃枫的声音低沉下去,“三年前,周正阳走私最后一批青铜器,用的就是这个货柜编号。海关内部有记录,但这个编号对应的物流公司已经注销,船名也换了。我利用系统漏洞,重新激活了这个编号,挂靠在永红厂名下。”
“你这是在走钢丝!”陈志明声音严厉,“用敌人的旧通道?万一这是他们设下的陷阱呢?万一这个编号还在被监控呢?”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覃枫目光坚定,“周家倒台后,这条线理论上已经废弃。但正因为曾是他们的通道,某些环节可能还残留着‘惯性’——比如,我们查到的那个神秘的‘免检’指令。如果这条指令真的存在,并且与周家的旧网络有关,那么用这个编号,触发指令的可能性最大。这是唯一可能绕过严格查验的机会。”
陈志明沉默了片刻,他知道覃枫说的有道理。常规渠道几乎不可能将如此敏感的物品安全运出,必须兵行险着。“谁负责装货?”
“老周,”覃枫答道,“只有他。他儿子当年被周正阳逼死,他恨周家入骨,绝对可靠。而且他装了一辈子货,知道怎么避开监控,怎么做夹层天衣无缝。”
装货过程在高度紧张和保密中进行。
老周头穿着搬运工的衣服,沉默地将一箱箱“样品服装”装入货柜。在装到特定位置时,他借着身体的掩护,将那个藏有钛合金盒的裤子包裹,塞进了预先设计好的夹层位置,周围用普通货箱填实。整个过程快、准、静,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货柜封箱,打上铅封,运往码头。覃枫远程监控着物流系统的每一个状态更新。当货柜信息进入海关清关系统时,他屏住了呼吸。
几分钟后,系统状态栏跳出绿色的“审核通过,准予放行”字样。
“成功了……”覃枫长舒一口气,对无线耳机另一端的陈志明说,“那个‘免检’指令真的被触发了。”
陈志明在港口远处的指挥车里,也看到了同样的信息,但他眉头依然紧锁:“别高兴太早。放行只是第一步。装船、航行、到港卸货,每一个环节都可能出问题。特别是,如果这真的是一个陷阱……”
现在,货柜“KKU-”正被吊装上“海洋之星”轮。
覃枫和陈志明通过高倍望远镜,远远地注视着。海面漆黑,只有货轮和码头灯火通明。一切似乎顺利进行。
然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在港口监控中心的一个副屏上,“KKU-”的图标被标记上了一个极淡的、几乎与背景色融为一体的黄色光圈。同时,一条加密信息通过卫星信道,发送到了一个未知的目的地:
“饵已投下,鱼钩已备。等待收线。”
信息发送者的Id,模糊不清,仿佛幽灵。
货轮拉响汽笛,缓缓驶离泊位,融入茫茫夜色。钛合金盒里的账本,如同一个沉默的漂流瓶,载着沉重的秘密,驶向未知的彼岸。覃枫和陈志明以为的暗渡陈仓,或许从一开始,就航行在别人设定好的航线上。真正的猎手,或许正站在暗处,冷静地等待着猎物触网的那一刻。
海风更冷了。这场围绕着一柜“衣服”的生死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