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旁边伺候的安姑姑吓了一跳，连忙让人去更换新被子，小声暗示道，“小姐专程向将军请求来贴身照顾您，无论如何，也是一片孝心啊！”
她和宁姑姑一样，本是洛氏的陪嫁侍女，只是从前被安排在外头管理庄子田户，主管财事。
直到宁姑姑被赶走，青玉又出了事，她才被调回身边伺候，毕竟有些事，只有她们这样的心腹才能帮忙。
洛氏心头一凝，很快回过神来。
夫妻多年，叶泽远什么尿性，不用想她也知道——允许叶零榆过来侍疾，无非是要她配合演绎母女情深，让所有人都淡化先前那番龃龉，以维护他最看重的家声……
“阿榆，母亲是病糊涂了。”该配合演出的时候，洛氏自然不会意气用事，毕竟从‘受罚迁居’到‘迁居养病’，不仅是保全了将军府的名声，也是保住了她对外的清名。
“母亲遭此大难，阿榆也心疼得很。”叶零榆遣退下人，亲自伺候她换衣吃药，无一不细致。
细致到洛氏都害怕，始终身体紧绷。
她满眼警惕，担心叶零榆会不会背后捅一刀子……
“母亲怎么这么紧张？”叶零榆故意慢慢磨，看着她满头细汗才担忧道，“您可是跟父亲置气休书一事，不愿意在此处养伤？”
洛氏自然否认。
“说起来，落葵院东厢房才是全府最适合疗养身心的地方，母亲向来又思念兰姐姐，不如搬去那里养病吧。”叶零榆含笑俯身，露出腕间点点红迹，“如此一来，女儿也好近身侍奉，恪尽孝道。”
她明明在笑，笑意却不打眼底，看得人心里瘆得慌，却又捉摸不透。
“兰儿是我养大的，你是我亲生的，你们在我心里不分轻重。”洛氏皮笑肉不笑，忽然握住她小手，“阿榆这是怎么了？被虫子咬了？”
“夏日里蚊虫多，院子里只有沧月和初夏两个新手丫鬟，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叶零榆说一半留一半。
前世她在法华寺坠崖被救后，延误婚期只能留在府内养伤，外头本就因为太上皇同日病重一事传说她不详，但毕竟两者没有直接干系，没能立刻动摇她的后位。
不详的谣言，一开始就是洛氏散布的！
为了达到最佳效果，洛氏还在府内制造大小灾难，演了不少戏。
其中最直接的——前世照顾她的下人病的病，疯的疯，一个个像是中了邪。
那便是洛氏借驱虫香故布迷阵。
她虽然擅长医毒之术，但对香料丹药却研究不多。
而医毒一道本就博大精深，她久居乡野，不了解这些权贵之家的肮脏手段，又对亲近之人毫不设防……
是以，前世才会被这些人耍得团团转。
这一次，自己没有受伤，洛氏却卧床不起，自然怀恨在心，迫不及待要跟叶空青故技重施，利用驱虫香往她院子里散‘邪气’……
只是——
如今的落葵院不是洛氏的天下，她想要顺利下手也不容易。
母‘慈’女就‘孝’，她自然要为洛氏铺好过墙梯。
洛氏眼底划过一抹喜色，故作担忧道：“虽然钦天监还没有算定大婚之日，但你可要时刻做好穿上嫁衣的准备，身上不能出一点差错。驱蚊虫的草药……”
顿了顿，她欲言又止，“罢了。如今是柳氏掌家，我无权调配府内一应物资，晚些你让那两个丫头去青禾院跑一趟。”
“多谢母亲关心，这点小事让丫头去就行了。”叶零榆又陪了她一会儿，才起身告辞。
“明日一早，女儿再来服侍母亲。”
说完行了一礼，带着沧月转身离开。
“……”洛氏眼神厌恶，听到她明天还要来就更加头疼，忍不住摔了枕头，“她分明就是来耀武扬威的！”
安姑姑听到这话，连忙将门关上，“夫人，如今府里也不安全，小心隔墙有耳。”
她安抚道：“三小姐还要留在闺中好些时日，自然不想跟您撕破脸皮，有此请求也是情有可原。您有伤在身，何必跟她置气？”
洛氏狠狠喘了几口气，冷笑道：“不管她是真心示好，还是假意做戏，这样的好日子也快结束了。”
顿了顿，“那药已经起了效，叶零榆身上生了疹子，很快便会去差人要香……你让人把胭脂悄悄换回来，省得事后查出痕迹。”
如今是柳氏管家，若是香被查出来，也不关她的事。
只让她们两个狗咬狗便罢了。
“夫人放心。奴婢会盯紧落葵院的。”安姑姑犹豫片刻，“只是，真要冒险搬出云鹤道人吗？他跟您的关系……”
洛氏冷冷斜一眼。
“奴婢知错。”安姑姑立刻低头，委婉道，“只是要坏三小姐名声，何必这样大材小用？夫人也察觉三小姐今时不同往日，万一被她瞧出异样……”
“若只要打垮区区一个叶零榆，自然不必非得他出马。但事关兰儿的未来，甚至生死……”洛氏攥紧了手指，冷冷闭上眼睛，“事关重大，非他不可。”
……
落葵院。
沧月足够警觉，一回房便发觉梳妆台被人动过，即便对方做得很小心，所有东西看着像是原样……
“怎么了？”叶零榆一回头，就见沧月拿起胭脂观察片刻，“小姐，这胭脂被人换过了，跟您离开之前用过的痕迹不一样。”
“洛氏行事，向来小心。”叶零榆不意外，从盒子里取出个一模一样的胭脂，“不过，这才是她让人送来的胭脂。”
被换掉的那盒，原本就是她仿造的。
沧月忽然看向她手臂，惊讶道：“难道小姐早就知道洛氏要从胭脂下手？也知道这胭脂的药效，所以故意点了‘假痕迹’去迷惑她？”
细想之下，还是有些不对劲。
这胭脂是什么时候送来的，有什么异样，连自己都未曾及时发觉。
而她一步步算计，似乎总能未卜先知，事事都快洛氏一步筹谋布局——消息灵通的简直像个先知！
可是，她身边除了自己，明明暂时无人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