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内的烛火摇曳,映照着张昭凝重的面容。他立于孙权身侧,声音低沉而急促:“侯爷,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孙权缓缓抬头,眼中仍带着未散的悲痛,但已多了一分警觉。
张昭继续道:“据深入许都的密探来报,魏武帝曹操已命大司马、徐州都督曹真屯兵广陵,左将军曹纯驻军汝南,此二人皆是魏国名将,麾下精兵数万,如今虎视眈眈,大有东西夹击江东九江、庐江两郡之势!”
孙权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佩剑,剑鞘上的纹路早已被他摸得发亮。他沉默片刻,才道:“江夏那边呢?”
张昭眉头紧锁:“黄祖令张虎、甘宁率水军南下,已停驻长江口,若我军稍有松懈,他们必会趁机协攻庐江!”
孙权闭了闭眼,胸口起伏。他知道,江东此刻已是危如累卵。外有曹操、黄祖虎视眈眈,内则因孙策之死而人心浮动。若再犹豫,恐怕孙氏基业真要毁于一旦。
堂下,程普、孙贲、凌统等将领皆单膝跪地,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张昭深深一揖,沉声道:“侯爷,伯符将军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江东。如今强敌环伺,唯有您才能稳住大局啊!”
孙权摇头,声音沙哑:“兄长虽逝,但已有螟蛉之子,虽尚未出世,然遵照父亲遗训……”
程普猛地抬头,花白的胡须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打断孙权道:“少主!不可妄言啊,吴王子嗣尚未降世,熟人可知是世子还是郡主,倘因立嗣而争,魏国和江夏趁虚而入,那江东基业旦夕不保啦!”
凌统虽年少,此刻亦挺直脊背,朗声道:“主公!江东儿郎愿随您血战到底,绝不让魏贼、黄祖踏进一步!”
孙权环视众人,见满堂文武皆跪伏于地,眼中尽是恳切。他知道,自己已无退路。
良久,他终于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目光坚定。
“好。”
仅此一字,却如千钧之重。
张昭立刻高声道:“事急从权,今日便以简代繁,行继位之礼!”
侍从迅速捧来吴王印绶,孙权接过,指尖触及那冰冷的玉印时,仿佛有千斤之重。他缓缓将其捧于胸前,随后转身,面向众臣。
“自今日起,孤承兄长遗志,继位吴王,誓保江东基业!”
堂下众臣齐声高呼:“拜见吴王!”
声音如雷,回荡在殿堂之中。
翌日,丹徒山。
天刚破晓,山间雾气未散,苍松翠柏间,白幡随风飘荡。孙策的灵柩被缓缓抬上山巅,那里是他生前最爱的狩猎之地。
孙权走在最前,身着素服,腰间佩着父兄使用过的古锭刀。他的步伐沉重,目光始终未离那具金丝楠木棺椁。棺上雕刻着猛虎纹饰,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便会跃出——正如孙策生前那般,锋芒毕露,无人可挡。
“兄长……”他低声呢喃,指尖轻轻抚过棺木,冰冷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
葬礼依王礼而行,鼓乐低沉,哀声阵阵。文武百官列队肃立,无人言语,唯有山风呜咽,似在悲鸣。
当棺椁缓缓入土时,孙权终于再难抑制,跪倒在地,重重叩首。
“兄长放心,江东……由我来守!”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仿佛立誓一般。
葬礼尚未结束,一骑快马疾驰而来,斥候翻身下马,跪地急报:
“报——!魏国大司马曹真率领七万大军攻打我九江郡,先锋平东将军吕虔已兵临九江郡门户钟离,距郡治所阴陵已不足百里;魏国左将军曹纯亦率3万精兵南下慎县,兵峰直逼我庐江郡的阳泉!”
孙权猛地抬头,眼中悲痛瞬间化为凌厉。
“传令周瑜,死守九江!程普、凌统,即刻整军,驰援庐江!”
众将轰然应诺,战意沸腾。
孙权最后看了一眼兄长的陵墓,转身大步下山。
江东的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