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佛前供果被摔落在地。
丫鬟抄写的经书被撕得粉碎,碎片被扬得满屋都是。
听着说书先生的声音,贵女们的笑声,奚灵只觉胸口闷痛,根本缓解不了。
不觉抬手就给了跟进来伺候的丫鬟一记耳光,“好贱人!你就听着她们这么羞辱你的主子?”
丫鬟挨了打,脸上红了一大片,强忍着不敢哭,“奴婢……奴婢也出不去。”
“还敢顶嘴!”
奚灵愈怒,还要动手。
被金氏拦住。
短短几日,她就从奚家主母,变成了继室,还要排在那个死了的万氏后面!
她也觉一颗心堵得难受。
可如今,灵儿身边离不开人。金氏不敢回家。她只能紧紧地抱住奚灵,“你爹是个怂的。灵儿不怕,不怕!还有你舅舅呢,你舅舅一定会帮你!咱们金家还没倒呢!”
另一边,清澜苑中。
那何嬷嬷和陈太医,再不曾来。
沈摧却来了。
他挥退众人,看向坐在床榻边静静刺绣的奚月奴,半晌才道:“你有些手段。”
奚月奴抬头,神情娴静,“王爷在说什么,奴听不懂。”
沈摧:“奚家的事,是你放出去的。”
他语气笃定,奚月奴知道辩解无益。更何况,她也不想辩,只淡淡道:“王爷不乐意?”
“呵……”
沈摧笑得磨后槽牙,“你既是受了宫中来人的欺负,却为何不来找本王?”
奚月奴停了手中针线,“找王爷,王爷会管吗?”
“会。”
沈摧笃定道。
“奴正有一事要求王爷,王爷可能答允?”
不等沈摧说话。
奚月奴起身,郑重道:“昔日奴的亲娘不过是个侍妾,奴连孝都没法子替她穿。如今,圣上为我娘正名,还许她风光大葬。奴想回家,给娘送葬,陪她走完着最后一程。”
她声音虽极力隐忍着,却依旧微微发颤。
沈摧背在身后的手指微蜷。
好半晌,才道:“本王陪你去。”
奚月奴长睫微颤了颤,“多谢王爷。”
葬礼当日,奚月奴一身缟素,沈摧竟也穿了一身的白。
不过皇家不为臣子戴孝,沈摧身上到底还有些装饰,只是不细看,也看不出来。
那日奚月奴回奚家回得极早,先要到灵堂中瞻仰母亲遗容。
都知道万氏去了有些日子了,这遗容恐怕不会有多好看。
灵堂中,棺材盖子盖得紧紧的,只是还未到时辰,没有钉棺钉。
奚铭遭了皇上训斥,又因奚月奴身边寸步不离地跟着沈摧,倒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
一进灵堂。
“娘!”
奚月奴看着牌位上“奚铭之妻万氏”这几个字,再也隐忍不住。
跪在棺材前,痛哭失声。
直哭到气儿都上不来。
奚铭唤丫鬟来:“快扶二小姐起身。”
如今,奚月奴已是这奚府堂堂正正的二小姐了。
可她哭得身子摇晃,丫鬟根本就扶不住。居然一个踉跄,向着棺材扑过去。
“啊!”
丫鬟惊叫声中。
奚月奴扶住棺盖,好容易站稳。
却一把推开了棺盖。
“咣当!”
一声巨响。
厚重的金丝楠木棺盖重重砸落在地上。
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下一刻,却见奚月奴踉跄着后退,脚绊在蒲团上,眼看着就要跌坐在地。
孕妇哪里经得住这一下?
白影一闪,沈摧推开挡在身前碍事的奚铭,一把挽住奚月奴小臂。
他心中微沉。
奚月奴是真的稳不住身子,还是……依旧不想要他的孩子?
不及沈摧开口。
他怀中奚月奴浑身颤抖着,指着那棺材,凄厉地哭叫出声:“那……那里面,不是我娘!”
这话一出,灵堂里众人勃然变色!
奚铭上前,擦着额上冷汗,“你这孩子,是伤心得疯了不是?快,来人,把棺材盖盖上!夫人遗容这般暴露,成何体统?”
奚家下人听令,纷纷上前。
眼前着就把那棺盖从地上抬了起来,就要遮住逝者遗容。
奚月奴急了,想从沈摧怀里奔向棺材。
一挣之下,却不曾挣脱。
她只得伸手,扯了扯男人袖角,“王爷,那棺材里面,真的不是我娘。”
沈摧眸色一冷,“等等!”
奚家下人不敢动了。
只有奚铭面如土色,挡在沈摧跟前,“王爷,贱内去了有几日了,这遗容实在是……您又何必要看?就让她入土为安不好吗?”
奚月奴声音自身后传来:“我娘得皇上金口玉言,册为奚家正妻!爹却不肯叫我娘好生下葬,可是对圣旨阳奉阴违吗?”
这句话太厉害了。
奚铭根本不敢答话。
拦不住沈摧往棺材里一看。
他见过奚月奴的亲娘,一眼就认出棺材里的妇人确实不是。
此刻,前来参加葬礼的奚铭同僚也已到了不少,众人都被灵堂里这一幕给惊呆了。
这奚家,很可以啊。
正室夫人活着的时候,把人家贬妻为妾。
死了,连墓地里的位置都要让别人鸠占鹊巢。
属实太过分了些。
沈摧看向奚铭,眸光冰冷,“人呢?”
“唉、唉……这!”奚铭拍着大腿,“怪我。都怪我!夫人的尸身,被金家掠去了!”
如今,事情已经败露,奚铭担不起违抗圣旨这天大的罪责。
也只有都推到金家身上,把自己摘个干净。
奚铭:“金家老爷子对我有恩,唉……我无能,拦不住金家人……”
奚月奴哭倒在沈摧怀中,“奴只是、只是想看着娘好好落葬,难道都不行吗?”
沈摧扶起奚月奴,“去金家。”
瑞王府的大车前面走着。
后面跟着无数奚铭同僚们的马车。
这几日里,穆京传遍了的八股,他们可算是能亲眼看见了!
金家自老爷子去世,已败落多年。
下人好些年不曾见到过这车马盈门的景象,连滚带爬便要进去禀报。
“不必禀报。”
沈摧下车,唤侍卫直接撞开大门。
“搜!”
金家顷刻之间就被闹得人仰马翻。
如今的金家家主金玉纲不过是借着父亲的荫蔽,做了个户籍小官,哪里见过这样大的阵仗?
可如今人都逼到了家里,他也只得小跑着出来。
不敢和瑞王对眼神,金玉纲向奚月奴道:“今日是你娘出殡的正日子,就有什么事儿,也该忍下,等你娘落葬了再说。如何就闹了起来,不嫌丢人吗?”
奚月奴心中冷笑。
真是好算盘。
落葬以后再说?落葬以后,证据都没了,还说什么?
她刚要开口。
沈摧:“万氏的尸身今日若交不出来,金家的路,也走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