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京的第二日,温璟予去看望自己的好朋友。
这个时候,黎书禾已经在北京产下一女。
黎书禾分娩时,温璟予还在敦煌拍戏。
温璟予被困在沙漠的里的消息,从头到尾没有对黎书禾透露过。
温璟予带着定制的金锁过来探望,彼时黎书禾才刚从月子中心搬回家不久。
黎书禾的母亲也从新疆老家过来,照顾女儿。得知女儿走上了跟自己一样的路,这位年近半百的妇人,常偷偷流泪。
黎书禾也自觉对不起母亲,产后抑郁加剧。
温璟予过来看她时,黎书禾的脸上有挥散不去的愁绪,一双眼睛里都是疲惫。
黎书禾见了温璟予之后,仿佛有了主心骨似的,抱着温璟予的腰,眼泪止不住往外冒。
她说:“温温,你怎么才回来呀!”
温璟予心如刀绞,抬手将黎书禾抱在怀里,很用力很用力的拢着她的后背。
黎书禾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止住眼泪。
“贺正骁对你不好吗?”温璟予最关心的还是那个孩子爹对自己朋友的态度。
虽然两人不是夫妻,但孩子毕竟是双方共同所有。
贺正骁已经不是一个靠谱的丈夫,如果连一个好父亲也做不到,那温璟予就算撕破脸,也要带黎书禾离开这里。她现在的收入,养个孩子不成问题。
黎书禾认真思考后,回答:“挺好的,他在努力做一个好父亲。”
温璟予笑笑,“是吗?难以置信。”
黎书禾头低下去,声音弱弱的,“我知道,他已经尽力了。”
温璟予冷笑,淡淡说了一句:“还不够。”
黎书禾仰头看她,很真诚地说:“不是每个人都有沈司誉那份破釜沉舟的勇气。温温,我从前错怪他了,麻烦你帮我向他道个歉。”
温璟予怔了一下,捧着黎书禾的脸正色:“他不会计较的,你对我好,他也知道。”
“是吗?”黎书禾表示怀疑,犹豫了一下说:“温温,从前我真的怀疑,他想打我。”
“哈哈——”温璟予大笑,“那我替你报仇,回去毒打他一顿。”
黎书禾眼睛亮了一下,问:“你们又和好了?”
温璟予摇头,“还不算,他现在在追我,我还没答应呢。”
黎书禾扁扁嘴,揶揄她:“得了吧,都老夫老妻了,还玩你逃他追的幼稚游戏。”
温璟予扬起下巴满眼幸福,“他说了,这是他欠我的。”
黎书禾张张嘴,“真好。”语气幽幽的。
闺蜜俩在一起待了大半天,临近傍晚,温璟予离开。
临出门时,贺正骁回来了。
贺正骁进门第一件事先消毒,一系列流程之后,直奔婴儿房。
“看看我大闺女。”贺正骁抱着自己的女儿,一脸的慈爱。
温璟予看他还是没什么好脸色。
聊天的时候,温璟予听黎书禾说,这孩子自打生下来,小孩儿的爷爷奶奶一次都没来看过。
温璟予听完,胸口闷疼。
她总是认为,黎书禾所托非人。
而且,温璟予还知道了,这孩子是贺正骁算计黎书禾得来的,因此对贺正骁的不满就更大了。
沈珒总说,不让她插手别人的人生。但黎书禾不是别人,是她最好的朋友,是她半个亲人。
在温璟予与沈珒分开那三年,黎书禾是她的精神支柱。温璟予所有的苦闷与失意,都是黎书禾帮她排解。
温璟予试图跟贺正骁好好谈谈,瞒着黎书禾,也瞒着沈珒。
两人在外面的餐厅见了面。
温璟予开门见山:“阿黎跟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贺正骁双手交叠置于桌面,神态轻松,“现在这样不挺好的么。”
“呵呵——”温璟予冷笑,“你认真的?”
黎书禾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了,如果贺正骁还是看不到,简直是睁眼装瞎。
贺正骁收起玩味,表情凝重。
“枝枝,你不要老是插手别人的事好吗?我跟小禾苗,我们有我们的相处之道。你别总用你的那套标准来衡量我们之间的感情。小禾苗是个成年人,如今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她清楚自己的选择。”
贺正骁振振有词,字字句句都是在为自己辩驳,温璟予怒火中烧。
妈的!温璟予在心中暗骂,她从前就该劝告黎书禾,贺正骁是个混蛋,是他们这群人里,最混蛋的一个。
他是蔫坏蔫坏的。
温璟予平复好自己的情绪,耐着性子问:“你不打算跟她结婚了是吗?”
提起这个话题,贺正骁心头烦躁,端起手边的水杯猛灌了一口。放下时,水杯重重磕在桌面,发出叮当脆响,效果堪比惊堂木。
温璟予蹙眉,她看不懂贺正骁的情绪,但她清楚,贺正骁不敢对她怎么样。有人撑腰的感觉,就挺爽的。
贺正骁沉思片刻,回复:“你别以为娶她是上嘴唇搭下嘴唇一样简单,我们这样家庭的人,婚姻并不掌握在自己手里。你跟沈珒,你们经历了多少,你比我清楚。只不过,小禾苗没你那么狠。她不像你,差点把沈珒逼死。”
“我差点把沈珒逼死?”温璟予不解,反问贺正骁,“这话是什么意思?”
“呵呵!”贺正骁冷笑,指责温璟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一直都很无辜,你把所有的困难都丢给沈司誉一个人。”
黎书禾皱着眉看贺正骁,等着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贺正骁面露讥讽,“当初,沈司誉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抗婚的。枝枝,你以为沈司誉是靠什么争取到时间将婚事延期的?”
温璟予沉默。
贺正骁瞪着温璟予,一字一顿:“是靠老太太的命。”
温璟予震惊!
内心有惊涛骇浪,面上已经做不出表情。那一瞬间,温璟予的脸垮下来。
“沈家跟宫家在京城里是什么地位?喜帖都派送了,有什么事能让已经定好的婚事延期?”
贺正骁眯着眼睛,面露讥诮:“除非是大丧,如果不是老太太,你猜猜,会是谁?”
温璟予顿感浑身发冷,全身上下汗毛乍起,仿佛人被剥光了扔进冰河里。精神在震颤,身体却被冻僵了。
贺正骁一脸怔忪,唇边勾起三分嘲讽,“沈司誉是拿命去赌。”
海南醉酒那次,沈珒不经意透露过自己的计划。姚思安那时候醉了,贺正骁还清醒着。
贺正骁记得,沈珒对着手中的空酒瓶自言自语。
“一个残废,他们还要吗?”
“我知道,她会要我。”
“但我却不能再拥有她了。”
“我不能娶宫玥。让人守活寡,我对不起宫玥,更对不起她。”
“没意思,真他妈没意思。”
贺正骁问他:“就非她不可?”
沈珒的眼睛是红的,压着嗓子回:“非她不可。”
姚思安半醉半醒说了一句:“你栽到她手里了,温璟予就是你的歪脖树,你早晚挂她身上。”
贺正骁至今不愿回忆那天。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沈珒身上看到脆弱。
小时候他们打架,沈珒打比自己个子高出半个身子的社会青年都不带怕的。
武力上,沈珒不敌,被人家揍得鼻青脸肿。可沈珒像是完全不知道疼似的,眼睛都被人家打封喉了,爬起来,瘸着腿还往前冲。
他是个宁死不屈的人。
却在一份感情面前屈服于命运,甚至起了自我了断的念头。
贺正骁那时偏执地认为,温璟予就是太贪心了。沈珒除了名分,能给她所有。她怎么就不能牺牲一点点自尊陪着他呢。
更何况,她也没什么自尊。
在沈珒面前是三贞九烈的女子,转头能在别人床上曲意承欢。
那时候贺正骁是真看不起她。
贺正骁觉得,温璟予就是个骗子,将沈珒,自己,骗得团团转。后面才会说出那么难听的话。
贺正骁的话,让温璟予久久失神。
温璟予被刺激得说不出话,只觉心里一阵一阵后怕。
她知道,沈珒能干出这种事。从他陪自己潜水的那件事就看得出,沈珒真的是连命都能豁出去。
温璟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餐厅走出来的,她的记忆出现了锯齿状失忆。
贺正骁的话,一遍又一遍回荡在温璟予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