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的哨音在耳旁响起,熟悉的共鸣让少年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烦不胜烦地抬手捂住了耳朵。
呜——
尖锐的声音还在继续,直击灵魂的穿透力就像夏日的蚊虫一样不断侵扰在脑海中。
沉睡的少年猛地睁开金黄色的眼瞳,含着极致的怒意瞪着天花板,忍无可忍地低喝了一声:“别吹了!”
仿佛冥冥中那位吹哨人真的听到了这声抱怨,伴随着最后的余音消散,身体内骨骼的震颤也终于缓缓止歇。
这时的灿星才有余力察觉到,有个冰凉滑腻的东西贴到了自己的胳膊上。
他偏过头,正对上一双暗金色的眼瞳。
对方不知道注视了自己多久,喜悦与孺慕灌注了那双眼睛的全部。
可是少年却眯起眼睛冷酷地与它对视着,直到对方谦卑地垂下头作出臣服的姿态,才恍惚惊醒——是龙血的高傲在牵引着自己,蛮横地必须要在这场视线的交汇中占据包括地位在内的一切的制高点。
大脑深处仍然在不间断地向着精神传递深深的疲倦,可灿星此刻却并不想如它所愿一般继续沉睡。
他低头看了眼胸口,不知道自己之前到底睡了多久,被贯穿的那两处刀伤都已经愈合了,只留下了狰狞的伤疤作为它们存在过的证明。
已经大变模样的小翠越发紧贴住灿星的胳膊,它全身上下的鳞片变得更大更宽,游动间彼此纠缠着发出金属摩擦般的细微声响。
“小翠?”灿星试探着唤了一声它。
蛇形的死侍环绕住他的胳膊,修长的身体绕了一圈又一圈,明明如此用力地想要靠近灿星,却又拼命克制着本能,仅仅是为了不让新生出来的锋利鳞片划伤对方的皮肤。
蛇信吞吐间,小翠艰难地发出一声模糊的回应:“…星…嘶!”
灿星瞧着它同样困顿的眼睛,轻轻拍了拍那小巧又狰狞的脑袋:“再睡会吧。”
小翠便乖巧地闭上金色的眼瞳,呼吸重又均匀平稳下来。
少年翻身下床,凝神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他现在身处一间很小的木屋里,角落看起来有些潮湿发霉,但还算干净整洁。
很显然,自己并没有死。
灿星不用刻意去感受就能体会到身体里比以往都要奔涌放纵的龙血,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活下来的原因——是混血种的血统又一次救了自己。
毫无疑问,此次之后他的血统比起之前将会更为纯粹。
他深切地怀疑,对于这个世界的自己来说,临界血限的存在到底是否还有意义?
或许正如多年前早已猜测过的那样,自己的灵魂早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就已经被那些从天而降的真正龙血异化成了死侍或者龙类…反正就是某种非人的怪物。
因此才能一次次撑过龙血沸腾之后的后遗症,才能如此随心所欲地操纵言灵,才能在绝对的致命伤下靠着昏睡来获得自我修复的机会。
木叶的人说的一点没错,自己确实是个怪物。
他还在空洞地盯着某处神游,木屋的大门就被倏然打开,一个少年挎着个大水盆走了进来。
灿星急急忙忙关闭了黄金瞳朝着对方看过去,正巧对方也瞪大眼睛回望了过来,二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
没等灿星开口,那看起来同样是少年身形的绿发男孩就当先笑了起来:“你醒了?真是太好了,捡到你的时候,看你的伤势还以为你撑不下来呢!”
他随手把水盆摆在一边,快走几步过来按住灿星的肩膀凑近看了看:“刚醒吧?脸色还这么苍白,去床上再坐一会吧,我给你擦擦身子。”
“?!”
灿星震惊失措地摆手:“不…谢谢你…我是说救了我的这件事情…”他焦急地按住对方伸向水盆的手:“我自己来就行!”
被他抓住手腕的绿发青年一愣,试着抽了抽手,没抽动,紫色的眼瞳无奈地弯了起来,从善如流地温柔点头,叮嘱一声:“好,那你自己来吧,伤口部位不要沾水就好。我去外面等你,如果觉得吃力的话叫我就好。”他略带担忧地看了一眼灿星的身体,没有多问,礼貌地退出了木屋。
灿星松了口气,盯着一旁地上的那一大盆水,终于慢慢蹲下身子,捻起水中的毛巾绞了起来。
…
没多久,紧闭的屋门从内部打开,灿星稍显尴尬地将木盆递给正在门口守候的少年:“谢谢你,麻烦了。”
少年含笑接过:“不麻烦,你还好吗?”他撑住灿星晃了两下的身体:“果然让你一个人来还是太勉强了…那么严重的伤势,你身体里的血都快要流干了,即使体质特殊恢复得比常人要快,仅靠一个多月的时间也是完全不够的,快回去休息吧!”
灿星戒备又感激地凝视着面前的人:“为什么要救我?”
少年挠了挠头:“啊,听你这么问,难道你不是我们雾隐的人吗…也确实,我好像在这之前都没有见过你,你是哪个村子的忍者?”
这回轮到灿星怔住,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动了动嘴唇:“我…”
他是哪里的人?
他是个无家可归之人。
“我不是哪个村子的忍者…”他最终垂下头,甚至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用微弱的声音回答:“我没有家。”
一般这样回答的人不是来自无名的小忍者村就是孑然一身,从立场上来说应当并无威胁。
况且这种事情也不少见。
少年了然:“是误入战场了吧?真是倒霉,差一点点就死了呢…”他紫色的眼睛专注地望着灿星,冲他伸出了一只手:“我叫枸橘矢仓,是雾隐的忍者,你叫什么名字?”
灿星犹豫了半秒,伸手与对方飞快地虚握了一下:“…麻生灿星。”
于是枸橘矢仓心中对他的来历越发笃定——此前从未听闻过其他四大忍村中有叫做这个名字的忍者,而从能够轻易制住自己的力量来说,面前之人不应是籍籍无名之辈。
不过,麻生这个姓氏倒是有些熟悉呢……
但是现在不是思虑这些的时候,绿发少年冲着面前惨白瘦弱得像一张纸似的病号摆了摆手:“好啦,麻生君,不说别的,当下还是好好休…”
他话未说完,手上的水盆咣当一声倾覆,在地上滚动了好几圈发出超级响亮的动静。
矢仓后退一步,撑住了面前骤然朝他软倒下来的少年,紫色的眼瞳稍稍睁大了一些,随后便在水盆晃动的声音中柔柔地叹了口气:“就说了不要逞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