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底三千米处的黑暗像块浸透铅水的幕布，压得人胸腔发闷。林陌的潜水服面罩上蒙着层薄霜——不是因为低温，而是他剧烈的心跳在面罩内侧凝出了白雾。全息海图在他视网膜上投射出幽蓝光斑，七条猩红光带正从班赛尔金库方向蔓延而来，像七条被血浸透的海蛇，每道光带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
\"虫群失联前最后坐标，北纬32°西经145°。\"苏晚晴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她蜷缩在母舰操控舱角落，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翻飞，发梢沾着的冷凝水滴在金属面板上，\"暗河首脑的'礼物'正在格式化虫群！他们用金库的血晶当病毒源，虫群的代码正在被重写成......\"
\"变成指向我们的屠刀。\"南宫月接话，她的唐刀斜插在控制台边缘，刀鞘上的云雷纹泛着冷光。这个总爱叼着棒棒糖的姑娘此刻脸色发白，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右腕的冰蚕纹身——那是南宫世家冰脉之血的封印，\"我爷爷说过，用活人基因养的光缆，比最凶的海怪还难缠。\"
林陌扯开防弹背心的领口，心口处的烙印像团烧红的炭，隔着两层纤维都在灼皮肤。他摸出腰间的凝血素注射器，针头扎进颈侧静脉时，液体带来的刺痛让他想起三年前母亲实验室的爆炸——也是这样的灼烧感，混着试剂的焦糊味，最后被急救车的鸣笛撕得粉碎。
\"那就让它们吃顿好的。\"他把两管凝血素推进体内，血液瞬间在血管里翻涌成热流。母舰底舱传来机械轰鸣，十万只改装工蜂撞开舱门，金属翅膀震落的水珠在全息屏上炸成星芒。这些工蜂是他用南宫家的噬金蛊虫改造的：外壳裹着父母的基因涂层（苏晚晴从实验室废墟里挖出的dNA样本），腹腔填满了能溶解生物护套的酸性酶，复眼里还装着苏晚晴特制的追踪器。
第一绞：血肉长城
工蜂群撞向光缆的瞬间，林陌的全息屏炸开刺目的红光。
生物护套比想象中更凶——那些覆盖着暗红黏液的肉膜突然暴起数十根肉刺，每根都有钢针粗细，瞬间刺穿了三只工蜂的外壳。林陌看见工蜂的复眼里映出扭曲的画面：肉刺尖端分叉成镊子形状，精准地夹住了噬金蛊虫的甲壳，接着肌肉猛地收缩，蛊虫的腹部被撕成两半，墨绿色的酸液喷溅在护套上，腾起阵阵青烟。
\"蚀骨酸！\"苏晚晴的声音拔高，\"这护套的黏液是高浓度生物酸！蛊虫的酸液......\"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被撕成两半的蛊虫残躯突然抽搐起来，它们的酸液腺在死亡瞬间爆裂，酸液混着内脏碎末涌进护套的肉刺缝隙。林陌的视网膜上跳出苏晚晴的标注：\"基因匹配度97%！蛊虫的dNA和护套的生物组织......\"
\"在融合！\"南宫月猛地站起来，唐刀\"嗡\"地出鞘，刀锋扫过控制台时带起一串火星，\"那不是护套，是活的！\"
工蜂群的动作突然变得迟缓。林陌看着监控画面，只见那些被肉刺刺穿的工蜂不再挣扎，反而像被抽干了水分的标本，外壳逐渐透明，露出里面蠕动的半透明组织——那是护套的生物细胞，正顺着工蜂的伤口往里钻！
\"它们在吞噬蛊虫！\"苏晚晴的手指重重敲在操作台上，\"暗河首脑给光缆喂了同类相食的基因！\"
一只工蜂的复眼突然亮起红光。它的翅膀开始疯狂扇动，金属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竟调转方向朝母舰冲来！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成百上千只工蜂的眼睛同时泛红，它们撞开同伴的残骸，像一群被抽走理智的疯狗，朝着母舰的外壳发起自杀式撞击。
\"启动防御矩阵！\"林陌吼道，可耳麦里只传来刺啦的电流声——暗河首脑的黑客已经入侵了母舰系统。他抓起桌上的应急控制器，却发现所有按钮都失去了响应。
\"用你的血！\"南宫月突然扑过来，她的手腕被冰蚕纹身灼得发红，\"冰脉之血能冻结生物电！\"
林陌这才注意到她腕间的纹身正在渗血。南宫月咬破指尖，在控制台上画出冰蓝色的符文，血液刚触到金属就凝结成霜花，顺着线路蔓延。母舰的外壳开始凝结冰甲，那些撞上来的工蜂撞碎在冰墙上，复眼中的红光渐渐熄灭。
但危机没有解除。被吞噬的蛊虫残骸在护套里重组，形成更庞大的肉瘤。林陌的全息屏显示，光缆的直径正在以每秒十厘米的速度膨胀，肉瘤表面裂开无数张婴儿的脸，发出刺耳的尖啸——那是被改造的蛊虫在发出死亡前的高频声波。
\"是神经毒纳米虫！\"苏晚晴的声音带着哭腔，\"它们顺着声波侵入母舰系统了！\"
林陌感觉有冰凉的液体顺着后颈流进衣领。他摸了摸，掌心沾到黏糊糊的液体——不是水，是纳米虫。这些只有头发丝十分之一细的机械虫正顺着他的脊椎往上爬，啃食着他的神经。
\"操！\"他一拳砸在操作台上，金属面板凹陷下去，\"苏晚晴，切断所有外部接口！南宫月，用冰脉之血冻住我的脊椎！\"
南宫月的冰蚕纹身突然暴起，寒雾从她指尖涌出，裹住林陌的后颈。林陌疼得闷哼，却看见那些纳米虫在接触到冰雾的瞬间凝结成冰渣，从脊椎上簌簌掉落。苏晚晴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翻飞，母舰的所有外部接口同时亮起红光，数据线像被掐断的血管般萎缩。
第二绞：密码脐带
光缆的膨胀终于停止了。
林陌擦了擦面罩上的白雾，全息屏上的猩红光带褪成了暗紫色。他看向苏晚晴，后者正盯着监控画面，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它们......在进化。\"
光缆护套的表面浮现出金色字符，像用激光刻上去的，每个字符都在微微跳动。林陌的烙印突然发烫，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父亲穿着沾满机油的工作服，跪在实验室的地板上，双手按在光缆接驳口上，鲜血顺着金属缝隙流进电缆内部。
\"那是......\"苏晚晴的声音发颤，\"你父亲的脑波编码！他用神经信号直接写入的密钥！\"
字符突然开始重组，形成一张人脸——是父亲的脸，眼角还挂着没擦干净的机油，嘴角却带着笑。\"小陌，\"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混着电流杂音，\"密码在改写虫群指令。\"
林陌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见未被冻结的工蜂群集体调头，复眼里不再有红光，反而泛着和父亲一样的温柔光泽。它们不再攻击母舰，而是像一群归巢的蜜蜂，朝着光缆的破损处涌去。
\"爹？\"他的声音发涩。
父亲的虚影在光缆表面浮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娘说，龙家的蛊虫认主。它们闻到你的血味，就知道该回家了。\"
林陌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不知何时渗出了血。那些血珠滴在控制台上，竟在金属表面腐蚀出细小的坑洞——这是龙家血脉的特性，能溶解一切非自然的金属，却对承载着亲人基因的东西格外温柔。
\"密钥在改写虫群指令！\"苏晚晴的声音带着惊喜，\"工蜂在吞噬护套的异常细胞！\"
监控画面里，工蜂的腹部鼓胀起来，像揣了颗跳动的小心脏。它们用酸性酶溶解护套的异常组织，再用口器将溶解后的液体回输到光缆核心。原本暴起的肉刺逐渐软化，变成正常的生物组织，那些婴儿的脸也渐渐消失，只剩下光滑的皮肤。
\"成功了？\"南宫月收刀入鞘，冰蚕纹身的寒气消散，\"光缆......\"
\"不。\"林陌盯着全息屏，瞳孔猛地收缩，\"它在主动断裂！\"
声呐图显示，光缆的核心部位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那光像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切断了所有连接全球的神经束。太平洋海面上，原本沸腾的海水突然倒灌，形成直径百米的漩涡。林陌的耳麦里传来暗河首脑的惨叫，混着电流杂音：\"你根本不知道里面养着什么！这光缆......这光缆是......\"
\"是子宫。\"苏晚晴轻声说。
所有人都看向她。这个总爱抱着笔记本敲代码的女孩，此刻正盯着监控画面，眼眶泛红：\"暗河用基因技术培育了一个'共生体'。它在光缆里生长，靠全球通讯的数据流喂养，而......\"她的声音哽咽了，\"而它的基因，有一半是你父母的。\"
终局绞：深海胎动
光缆断裂的刹那，整个深海突然震颤起来。
林陌被甩到控制舱的墙上，肋骨撞在金属面板上，疼得他倒吸冷气。等他缓过神，就看见全息屏上炸开的超声波图像——那是个蜷缩着的胚胎，浑身覆盖着半透明的膜，脐带连着断裂的光缆核心，搏动频率和他的心跳完全同步。
\"是......\"南宫月的唐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是我的基因图谱。\"
胚胎的面部轮廓逐渐清晰，确实是林陌的模样，只是胸口嵌着枚暗河徽章，正随着心跳微微起伏。它的皮肤下有血管状的光带在流动，那是全球通讯的数据流——暗河首脑用光缆当脐带，用林陌父母的基因当胚胎，培育出了这个怪物。
\"它......它在吸收我的血。\"林陌摸向心口的烙印，那里的温度突然升高，烫得他几乎要昏过去。烙印下的血管里流淌着金红色的液体，那是龙家世代相传的\"命血\"，此刻正顺着他的毛孔往外渗，在空气中凝结成细小的血珠，飘向胚胎。
胚胎突然睁开眼睛。那双眼和林陌一模一样，却没有人类的情感，只有纯粹的、冰冷的机械感。它伸出肉乎乎的手，抓住最近的脐带——那是半截被工蜂咬断的光缆，上面还沾着林陌的血。
\"它在复制我的基因！\"苏晚晴的声音带着哭腔，\"暗河首脑在光缆里种了基因锚点，只要接触到龙家的血，就会激活胚胎的复制程序！\"
钻探矛传回最后影像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那根矛尖被胚胎攥在手里，表面浮现出和林陌烙印相同的纹路。胚胎发出一声类似啼哭的声波，声呐图上的所有数据点同时熄灭——太平洋底的声呐系统被彻底摧毁了。
血水从断裂的光缆喷涌而出，在母舰前方凝成倒计时：71:12:33。
胚胎的啼哭声渐渐弱了下去，它胸口的暗河徽章突然亮起红光。林陌看见徽章里浮现出一行小字：\"欢迎加入进化计划，龙先生。您的孩子将在72小时后苏醒，届时，全球七十亿人将成为它的神经突触......\"
深海归于死寂。只有胚胎的脐带还在微微抽搐，渗出的血珠在水中散开，像朵绽放的红梅。林陌摸向心口的烙印，那里的温度终于开始下降，却在皮肤下留下了一道淡红色的印记——和胚胎胸口的暗河徽章，形状分毫不差。
\"它......\"南宫月蹲下来，捡起地上的唐刀，\"它在等我们。\"
林陌抬头看向全息屏。胚胎的影像已经模糊，但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和烙印下的血管跳动频率完全一致。三年前父母出事那天，他也是这样，攥着半块带血的芯片，听着急救车的鸣笛声，看着救护车消失在雨幕里。
现在，芯片的碎片在光缆里，在胚胎里，在全球七十亿人的银行账户里。暗河首脑的海底光缆正在逼近，72小时的倒计时里，他们要启动的到底是什么？
\"准备返航。\"林陌扯下脸上的面罩，任由海水涌进呼吸面罩，\"联系地面，让他们启动'龙焰'计划。\"
\"可是......\"苏晚晴的声音带着犹豫，\"我们的虫群......\"
\"虫群在进化。\"林陌笑了，笑容里带着血沫，\"它们不再是工具，是武器。而我......\"他摸了摸心口的烙印，\"是它们的主人。\"
深海中，胚胎的脐带突然断裂。它像颗被抛入水中的石子，缓缓下沉，消失在黑暗里。而在它下沉的轨迹中，无数暗红色的光点从海底升起，汇聚成一条光的河流，朝着母舰的方向涌来——那是被激活的噬金蛊虫，正用最后的生命，为它们的主人照亮回家的路。
倒计时还在跳动：71:12: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