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移步外间，徐止道：“季院正有话不妨直说。”
“老夫人年纪大了，又遭逢家中突变……”季院正委婉道，“心脉受损，这些症状吃药效果已经不明显……徐大人最近若不繁忙，可多陪陪老人家。”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徐止仍是止不住的心底发沉，母亲……时日无多了。
“那，那若好生将养……”
季院正摇头：“看老夫人的造化了。”
这种熬日子的话还真不好说，有的人吊着一口气能过个一两年，有的人一个刺激，一下就过去了。
“顾少夫人，”季院正转身，“太妃娘娘听闻您身子不适，让下官务必给您请个平安脉，您看哪里合适？”
徐乐婉环顾一圈，徐府……算了，她还是走吧。
“正好府中有些东西要带给太妃娘娘，不如辛苦季院正辛苦一趟，替我转交给娘娘如何？”
“下官定当如数转交。”
“父亲，母亲，今日得见二老一切安好，女儿便放心了，府中还有诸多事务，不便久留……请容女儿先行告退。”徐乐婉福身一礼，提出告辞。
大夫人有些不舍，她不是不舍得这个女儿，是不舍得先前没谈拢的话题：“婉婉，你，你记得要多回来看看。”
徐乐婉应下，带着季院正走向府门。
拐角处，徐宗雨向后一躲，避开一行人。他本想着自己来问的，问徐乐婉为何甚至连一个婢女都不愿给他，可惜季院正在，这种事不能闹到台面上来。
徐乐婉瞥到那抹衣角，径直路过——这种装睡的利己之人，就睡着好了，醒了也是祸害别人。
带给太妃的东西，是前两日顾夫人整理库房发现的补品，老人家除了药膳慢补，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徐乐婉再加上几样，一并交给了季院正。
“你祖母怎么样了？”顾夫人担忧的问道。
“不好。”徐乐婉叹了口气，“季院正说让父亲多多陪伴。”
“人老了都这样，身子总不如年轻那会儿。”顾夫人安慰了几句，“也别太过伤心，你为她请了御医，也算尽了本分了。”
可不是吗？这话与徐乐婉想的一模一样。
“不能光看别人，也得注意着自己。虽然季院正方才说了无碍，毕竟病了那么些日子，快回去歇息吧。”顾夫人挥手赶人。
徐乐婉依言退下，回到院子她还没坐下，夏辞“扑通”一声赶紧跪在了她跟前，红着眼眶道：“奴婢多谢少夫人维护之意，能跟着您，奴婢此生无悔。”
“你这丫头，怎么也冒冒失失的。”池嬷嬷见主子被拦的半坐不坐，蹙眉呵斥了一句。
“奴婢就是太感激少夫人了……奴婢，奴婢真的不想做妾。”夏辞素来有主意，她这会儿既是劫后余生，也明白此刻是个向主子剖白心迹的好时机。
徐乐婉目光扫过自己身边这几个丫鬟，沉吟道：“说来也是，你们几个年纪也不小了，除了云锦定了亲，你们二人还没着落。不如趁此机会说说，以后有什么打算？”
夏至揉着帕子拼命想，以后——她还真没细想过啊。
“夏辞你先说，”徐乐婉坐下，温声问道，“你是想到了年纪放出去成亲，还是愿意在府内找？”
要在府内找，将来生了孩子也是家生子，依旧在顾府为奴；要是放出去，那就是脱了奴籍的平民，从此自在度日。
“奴婢不想出去！”夏辞急急道，生怕被主子误会，“少夫人，奴婢，奴婢想跟着您学学经营之事。以后，以后年纪大了，也能做个掌柜的，或管事，您看行吗？”
“那些都是后话，”徐乐婉耐心问道，“那关于成亲一事，你自己怎么想？”
“全凭少夫人做主，只要……只要您不把奴婢送去做妾。”夏辞低下头。
夏至一听，这主意好啊，赶紧也跟着跪了下来：“奴婢也听少夫人的。”
“我知道了，你们起来吧。”徐乐婉手指在桌面轻轻叩了叩。她来做主，那就只能府内找了——说来也不算难事，顾家是军武世家，手底下的人不少……
思及此处，徐乐婉将目光投向了池嬷嬷，说来，嬷嬷也未成过家？
池嬷嬷一脸疑惑，少夫人看她做什么？是想让她帮着相看人选？那她自当尽力——
“呃，少夫人手中若无合适之人，不如问问二爷？”
徐乐婉摆手，神色认真道：“我是想问问嬷嬷，不知嬷嬷可想过……”
池嬷嬷茫然，她想过什么？视线在夏至夏辞身上扫过，不消片刻，“轰”嬷嬷脸红了，她都多大年纪了……
“少夫人莫要取笑老奴。”
“我是认真的，”徐乐婉郑重道，“以往嬷嬷在宫中受规矩约束没办法，如今也不过四十多岁，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老奴，老奴——”池嬷嬷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
“嬷嬷慢慢想，不急着答复。”徐乐婉安慰道，“人之常情，您仔细考虑便是。”
今日回徐府一趟，老夫人那副躺在床上等死的样子，对人的心态多少还是有些影响的。
徐乐婉自己是做任务来的，只等成功那日，她想不想脱离这个世界，或者何时脱离，是她说了算，那身边这些人要有个妥善的安置才行。
不然她怕以后影响她的心境。
池嬷嬷红着一张脸退下了，生怕留在这被人笑。
剩下夏至夏辞，徐乐婉对二人道：“我手里有多少人你们也清楚，我呢，是不想委屈了你们。这样，我去找母亲，请她看看顾家麾下的副将中，有没有品性端正、年纪相当之人。届时让你们远远看上一眼，若觉得合眼缘，再往下说，终身大事，终归要你们自己心里情愿。”
“奴婢谢过少夫人。”两人不是个傻的，副将那都是有军衔的，比普通百姓强太多了，以后若嫁过去，怎么说也算是个官家娘子。
池嬷嬷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那抹别扭总算消散了很多，少夫人是个重情的，对待邱家，乃至对待她身边的下人都事事周全。那对于自己的那个提议，并无任何取笑，也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