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和徐慎所上的这所学校——白池市第一中学,并不像晏扶光所想象的那样,充满了精彩的学生内斗和探险故事。
相反,它是个相当普通和日常的学校,普通到寒江在看现实世界中校园背景的狗血剧集时会发出吐槽:“真实的校园生活才不是那样好吗!”
而这个废弃的厕所,也并不是什么探险的好地方。因为废弃已久,虽然没有什么臭味,但也没有灯,进入内部后整个视野都变得昏暗起来,偶尔还能在进门的时候撞到几张细细的蜘蛛网。
厕所就这么大,没什么有趣的地方,从后门穿出去就是那个破旧的小院子。
说是院子,其实也就是巴掌大的一片荒地,零零散散放了些破柜子烂碗,似乎曾被人当做了杂物的堆积地,并在之后的时间里彻底遗忘了这件事。
寒江来这里的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一条突然出现的小白狗,叼走了她不小心落在地上的姓名牌,然后扭着屁股一头钻进了厕所。
上高中时,她已经开始独自生活,像“考得太差所以不能出去玩”“不能太晚回家否则家人会担心”这样的烦恼从未在她生活中出现。
但她对探索周遭的世界似乎也没多大兴趣,仍然像其他普通学生一样,上学,放学,回家……那条小白狗是生活中出现的一个不小的变数。
寒江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白。
那一天,它叼走寒江的姓名牌后并没有到处乱跑,而是穿过废弃厕所,来到了那片空地上,原地蹲坐。
看见来寻它的寒江从厕所里出来,咧开了嘴,姓名牌从它的嘴巴里掉下来,沾染了地上的尘土。
寒江捡起姓名牌擦干净,看着自己走到面前也不闪不躲的小狗,和他身后一块摇成螺旋桨的尾巴,试探着伸手去摸它。
小白顺从地放下耳朵,将毛茸茸的头调整为最好摸的样子——人类与小狗的契约就在那一刻完成。
尽管浑身上下看起来都干干净净的,小白却似乎是只流浪狗,也许是被主人遗弃了。
寒江做出这个判断的依据很简单,无论什么时候她来到这片废弃的空地,小白都坐在这里等她,就算哪家主人放养,也总不会让小狗一直不回家吧。
因为它没有地方可去,寒江学着网上的教程,将小院子里同样被人遗弃的废旧柜子修好了,在拆下来的多余木板上刻了小白的头像,放在焕然一新的柜子上,就成了小白的窝。
寒江慢慢讲述着小白的故事,三人脚步未停,一路来到了教学楼下。
那块展览板果然还在。
寒江走到了展览板前,上面属于徐慎的那个版面并没有被不知名的学生替换掉,青涩而锐利的少年徐慎被贴在展板上,隔着蒙尘的玻璃板与她相望。
“啧啧啧。”晏扶光伸出手去,隔着玻璃板戳了戳徐慎的脸:“真嫩啊……这个时候你几岁?13?15?”
徐慎同样看着那张照片,眼中出现错愕,又很好地收敛起来,听见晏扶光的问题,他摇了摇头。
晏扶光也没有再追问什么,徐慎进入黑原的时间已久,记不起过去的事儿也是理所当然,他也并不真的关心徐慎那时候的年纪。
比起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徐慎的照片会出现在这里才是更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毫无疑问,寒江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但他们暂时还不知道问题的根源在哪里。
但错误的记忆是无法像真实的记忆那样形成完美的闭环的,只要不断向深挖掘,细心探索,总能找到更多的错漏,将这些错误的部分一一排除,留下来的就是真实的线索。
寒江已经不太记得自己的班级了,但是身体记忆却引领她往楼上走去。
她停在了3楼的一间教室外面,徐慎和晏扶光跟在她身后。
教室里传来此起彼伏的读书声,混着外面叽叽喳喳的鸟叫,给人一种朝气蓬勃的感觉,读书声后,老师拖长的讲课声音听得人昏昏欲睡。
晏扶光听了一耳朵,什么状语从句什么过去将来进行时……他无奈地摊开手:“果然,无论是在哪个世界,我都是那么讨厌英语啊。”
教室门上贴着班级合影,徐慎的目光一眼就落在第二排靠左边的女孩子身上。
那时她的头发刚到肩,戴着眼镜,穿着校服,和旁边三三两两比着心的女孩子不同,她坐得端正,没有笑,淡淡地看着镜头。
徐慎伸手拂过照片上寒江的脸,忍不住想,那时候她在想什么呢。
晏扶光挤进了两人中间,他也在看这张照片。
在他看来,照片上的寒江普普通通,方框眼镜和刘海将精致的五官遮挡了大半,但他仍然能够第一时间注意到她,其中的原由他也说不明白,大概是对于某种不对劲的事物的警觉。
“你和同学的关系不好?”
寒江看向他,她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照片上的她跟其他所有人都没有互动,看起来甚至与欢乐积极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没有。”她否定了。
她并没有跟班上的任何同学产生过口角,平日里小组讨论等活动也照常参与,在她的同学的眼里,她应该只是一个普通的,毫不起眼的同学。
只是,没有特别亲近的朋友。
在去黑原之前,她也不觉得自己需要很好的朋友……生活平静而安稳,一切似乎都算得上美好。
她却总觉得这美好下面有其他东西,那些东西或许才是她真正需要的。
寒江推开了教室门,教室里老师讲课的声音停了下来,她看不见三人的存在,只是纳闷门为什么会突然打开——但有时候就是会有这种妖风——她没有多想,叫了第一排的男生去关门。
三个人已经站在了讲台上。
下面的同学们看起来懒洋洋的,大概是这位英语老师的声音确实让人难以打起精神来,男生关门的手用大了力气,“砰”的一声,将不少低头看试卷的同学惊得抬起了头。
这其中不包括角落里的寒江同学。
晏扶光看着乖乖坐着听课的寒江,对比了她与自己身边这位寒江的外貌和气质,颇为新奇地吹了声口哨,从讲台上走了下去,低头看寒江的试卷。
老师刚才讲的段落干干净净,她潦草地在阅读后面打了勾,在旁边的空白处勾勾画画。
不过十几秒,一只签字笔画的,立着耳朵的小白狗出现在了纸上,它神气地坐在下一道大题的题目上,仿佛是在为其主人把守新挑战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