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林夏雁朝二老福身,此事无法敷衍过去了,她轻声道:“当时,孙女确实跟八皇子多说了几句话,可能姐姐想跟八皇子搭话,但八皇子没理,便心生妒忌了,连我都差点忘记与八皇子说过的话了…”
她的心里隐隐作疼。
其实,她记得,她一直记得八皇子。
林春柔咬牙,恶狠狠地道:“你是来炫耀的吗?”
“不。”林夏雁道,“妹妹只是想告诉你,我和八皇子没关系,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
林春柔逼近:“难道你没想过要嫁给八皇子?”
林夏雁并未后退,声音柔和道:“谁不愿意嫁给皇亲贵胄?只是妹妹身份卑微,那终究是可望不可即的事情,我跟叶公子相处,较为舒心。”
每每面对八皇子时,她很崇拜也很感激,会脸红也会心跳加速。
但那不是她应该肖想的位置。
与八皇子在一起,她会忘记原本的自己,只会谨慎、自卑。
南惠满意点头道:“舒心是好事,人生短短,难得随心,老三媳妇,我和你爹对叶公子也很满意。”
谢清杳望过去,低声道:“夏雁,可还需好好挑选?我会帮你的。”
林夏雁摇头:“叶公子就很好。”
谢清杳见表妹心思明了,定是思量许久,才下的决心,倏尔,她唇角一弯,嘱咐道。
“那便祝妹妹幸福如意。”
“多谢姐姐。”林夏雁行了一礼。
有了喜事,席上也热闹了些,屋顶上,倒是寂静冷清了不少。
裴元阙问:“叶家而已,可要下去?”
“去抢亲吗?”裴泽欲哭无泪,“小嫂嫂已经问她了,她不愿,我们不能强求。”
裴元阙道:“本王知道,你对她并非心生爱意,但,你选中了她,必定也是有好感的。”
裴泽应声。
“是啊,不过臣弟庆幸,偶然得知了此事,若是冒然提及并强娶,她会郁郁寡欢的。”
林夏雁对他也有好感。
他的权力地位是加持。
原本,她可以凭着这份‘好感’扶摇直上,成为福王妃,但林夏雁生性冷静又克制。
她不愿。
他尊重。
仅此而已。
裴元阙侧眸,道:“冷竹,一会儿你去说明情况,本王带着老八先走了。”
他们飞下屋檐。
“去哪?”裴泽问。
裴元阙敛眸,冷冷道:“去找钦天监喝酒。”
裴泽黑眸泛起笑意。
难怪听说钦天监大人在家苦练酒量,遇上皇兄这样执着的人,能不怕吗?
宴席散去。
谢清杳回到月满院,没见到两人,她听到动静回头,“冷竹,福王殿下呢?”
冷竹复述了一遍主子和福王的谈话。
随后,他道。
“谢小姐不必担心,福王殿下不会放在心上的。”
谢清杳挥手,让冷竹走了。
当事人都不觉得什么,她也没必要觉得惋惜了,紧绷的神经在入睡时,得到了放松。
翌日。
还是不放心表妹,她道:“影谨,你去查查叶公子,没什么大问题就行。”
花姨送来了请帖。
谢清杳嘴角一抽,不解道:“这…这花楼开业,为何还要邀请我前去?”
就在城东,离得倒是挺近的。
不得不说花姨确实有经商头脑,开在城东富庶之地,几天就能赚回本。
她只带了花蕊。
花楼开业,鞭炮不停地放。
旁边木牌上写着‘清净雅楼’‘并非昨日烟柳之地’,但没人注意。
花姨依旧站在门口迎客,身上的穿着大不相同,她与花楼女子穿着不再艳丽,普普通通的寻常装扮。
她扬声道:“各位,我们花楼开业,今日限时半价~”
从前的老顾客都涌了进来。
男子逛花楼,而女子就对花楼产生了仇恨,谢清杳站在人群外,抿了抿嘴。
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也不想去。
妇人看到自家男人溜了进去,她双手叉腰,骂道:“一群不要脸的浪荡妖精,卖身的事,还说什么限时半价,我呸!你们这群肮脏之辈,白给我,老娘都不要!”
有同样遭遇的女人,默默站在她的身后,目光凶狠地看着花楼一众人。
谁料,花姨没生气。
反而拉住了那女人的手,笑道:“这位姐姐何必这么大的怒火,今天花楼开业,您进去,我们不要银子。”
花蕊小声道:“小姐,难不成花姨还招了不少伶人?”
“你还挺懂啊。”谢清杳倪了她一眼,挑眉笑道。
花蕊红了脸:“奴婢都是从话本子里看的…”
谢清杳‘嗯’了声:“听起来不大正经,等回去后,我先帮你保存,等你成婚后,我再给你。”
那女人傻眼了。
她都撸起袖子干架了,这老鸨却如此和颜悦色,弄得她还真不好下手。
吴兰芬诧异地道:“我?你确定是我?我可是女的,我逛花楼干什么?”
花姨笑道:“只许男人逛花楼,还不允许女人逛花楼了?”
吴兰芬看向后面,招呼道:“我们一起去!倒要看看里面有什么好玩的,让那群狗男人舍不得回家!”
花姨喊道:“娇月,快迎客了!伺候好这些姐姐们。”
突然,谢清杳与花姨四目相对。
谢清杳想逃。
然而,花姨眼尖,走到她的面前,恭敬道:“谢小姐,您来了,快里面请。”
“这不太好吧?”谢清杳哑然一笑,却抵不过花姨的热情,她的婉拒淹没在了人群中。
大家都认识谢清杳。
人群哗然。
现在都流行官家小姐逛花楼吗?思及此,管家小姐都进去逛,难不成里面真的有什么好玩的?
不少未出阁的小姐也想去。
都被自家长辈拼命拦住了。
“去什么去!这岂是你一个小姑娘能去的地方?”
花姨亲自扶着谢清杳进去,看着身子僵直的谢小姐,她笑了,“您觉得这里面可有变化?”
“焕然一新。”谢清杳道。
她目光所及之处,不再富丽堂皇,全部换上了实木桌子,竟有些老派。
不像花楼,像学堂。
台上,有女子正在弹琴唱曲,周围都围上了栅栏,防止有人越过。
没有暧昧调戏追逐声。
谢清杳找了一处娴静的地方,要了一杯十文钱的茶水。
影谨调查完叶成霄,顺着小姐的踪迹,快步走进了花楼,看到小姐,缓缓坐在了对面。
花蕊托腮,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对面的人在吵架,“小姐,我们过去看看。”
男人将茶水摔在桌上,满腔愤怒。
“我来是玩女人的,不是来喝茶的!摸都不让摸,有什么好喝的?”
花姨打了个响指。
娇月拿来木牌,念了上面的字:“客官,不来喝茶,您来这里干什么?”
张盘再三确认木牌上的字,惊呼道。
“你们还想弃贱从良!?简直痴人说梦,赶紧给老子开一间上好的厢房,来找两个美人儿,要不然老子就砸了你这招牌!”
旁边的男人都撸起袖子,应声附和。
突然,吴兰芬揪住张盘的耳朵,她在一旁看得很清楚,这狗东西色眯眯的眼神恨不得贴在娇月的身上。
气不打一处来,破口大骂。
“黑心肠的混账东西,老娘就说银子怎么没了,原来你都玩女人了啊!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你什么样子,竟然还想风流倜傥?”
她越想越气,两手撕打着张盘。
来逛花楼的男人,都被自家娘们抓包了。
看着吴兰芬揍得很爽,她们再也难以忍耐,嘴里骂骂咧咧地就上手揍了。
花姨拴上了门。
“快开门啊,快开门啊!”
她则笑得花枝招展道:“各位客官,还没结完账呢,怎么能走?”
原先花楼里经常受欺负的姑娘。
也趁着慌乱猛踹了几脚。
一时间,花楼乱了起来。
良久,战火才平息。
张盘一个巴掌闪过去,低吼道:“臭娘们,丢不丢人?我赚钱这么辛苦,逛逛花楼怎么了?”
一语激起千层浪。
其他男人有了底气,都开始以‘在外赚钱辛苦,只是想消遣一下’为理由。
指责他们的妻子。
吴兰芬气红了眼,她无力反驳:“那我们在家里洗衣做饭哄孩子…”
张盘冷笑一声:“这不是你一应该做的吗?就是在家里干活,就累了?我在外面赚银子的时候,你有本事别花啊!”
吴兰芬瞪大眼睛,却只能说出个。
“你…!”
张盘半眯着眼睛,握住娇月的手腕,朝楼上拽去,“今天,我还非得看看这花楼到底是什么楼!”
花姨等人上前,但抵挡不住禽兽多。
眼看马上就要失控。
谢清杳冷冷喊道:“影谨!”
影谨迅速出手,剑鞘拔出的那一刻,带头的张盘胳膊直接被划伤。
娇月等人立马躲到谢清杳身后。
谢清杳双眸眯起,“再往前一步,便按蓄意闹事,欲谋财害命处置!花姨,今日你店内开业,送不送官,你说了算。”
花姨朝谢清杳感激一拜。
随后,扶着梯手,站在上面,带着花楼的姑娘朝下面的人深深鞠了一躬。
“各位都认识我,花楼的老鸨,带着姑娘们做了肮脏的营生,浑浑噩噩了半辈子,前些日子,花楼爆炸,我失去了最亲近的养女…”
“她的死对我打击很大,但我还有姑娘们要养活,云湘一辈子都想逃离花楼,我忽然想象不到开花楼的意义。”
“我想试试,换种活法。”
“以后花楼可以是茶楼,也可以是酒楼,也可以是看舞听曲儿的,但绝不可以是曾经出卖身子的花楼。”
她再次鞠躬。
“我花姨不求你们原谅,只希望能在这玉京混口饭吃,我们会加紧训练姑娘的乐艺、舞艺、戏艺等,让大家满意。”
谢清杳不动声色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