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圣女大人和那位小姐，彼此如此信任，感情深厚。
为何一定要选择分道扬镳呢？两人在一起，相互扶持，不是更好吗？”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安可的表情，抛出一个更敏感的问题。
“您就不担心漫长的时光和距离，会让她和别人同行吗？”
安可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刻动怒。
再开口时，她缓缓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个，她认定的最根本的真理。
「我爱她，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必须时时刻刻在一起，用锁链拴住对方。
我只是单纯地，爱着她，希望她能得到幸福，真正的幸福。
所以，我会给她自由，真正的自由。
她当然可以选择别人，只要那个人能让她比在我身边时更开心，更自在，我会祝福她的。」
说出“祝福”二字时，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但语气依旧平稳。
「只要她，还是那个她，只要她对我还存有那份心意，我...」
她似乎找不到更贴切的词来形容那份复杂的情感，最终只是轻轻摇头。
「所以，跟不跟我在一起，不重要，仅此而已。」
欧辛显然无法理解这种近乎“无私”的爱，他带着劝导的口吻说。
“圣女大人，既然在一起不是必要，但也不意味着不能共存啊？
这并不阻碍两人相伴，更何况你们已经如此信任。
您的这种爱，如此纯粹，又怎能抱着她选择的人比您更爱她呢？
有的时候个体的选择并不一定是最优解，有时候的约束是为了更多的自由。
您如此优秀，她完全会凭借自己的自由意志，选择回到您身边。”
即使到这种地步，话语中也有意无意的充斥着所谓的取舍，就像是让此刻的“约束”变成未来得到自由的“筹码”。
也可能欧辛并不是如此想的，也可能是无意识的，这样的话语，徳洛爱丝也已经不再反驳了。
只是讲解事实，「我就在这么做啊。
但结果，是她走了。」
这简单的一句话，道尽了所有的无奈和现状。
欧辛继续他的劝导“感情有时会经历波折，一时分开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
但一味的等待并非良策。一个人很难做到十全十美，让对方完全满意。
所以，也需要一些，主动的行为。”他斟酌着用词，试图显得不那么功利。
“比如，适当地让她了解您周围的情况，或者，帮她看清某些接近她的人的真正面目？
这些都是需要两人共同面对，在陪伴中去做的。
现在天各一方，本身就很难让关系更进一步。
这样做，也是让她更清晰地看到，和您在一起是适合的，是安全的，是没有伤害的。
她最终的选择，依然是自由的。”
安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就像我现在这样吗？看起来似乎有选择，实则根本没得选？」
她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主教，及其腰间的圣源徽章。
「我爱她，也曾经像你描述的那样‘想过’。」
安可直面内心的坦诚，似乎也是准备复盘拆解自身。
「想过让她非我不可，想过用些手段让她身边‘干净’些。
甚至想过设计一些‘巧合’和‘困境’，让她在看似自由的情况下，最终只能走向我预设好的那个‘选择’。」
她微微停顿，是在回忆那段充满偏执和控制的阴暗念头？
嘴角勾起带着后怕和庆幸的苦笑。
「但好在，我没有那样做，我还没有那样。
因为如果我那样做了，我就不配说‘爱’她了。
那只是另一种精致的自私和占有。」
「所以，我彻底放手了。
给她真正的自由，无论那自由最终指向何方。
因为人应该为自己而活，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哪怕我深爱她，我也应该为我自己而活，她也应该为她自己而活。」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拂过胸骨上窝的位置，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某种无形的联系，又或者，仅仅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
从先前的几名教士口述，在琴室时徳洛爱丝也同时调动过相应位置的魔法。
但不是圣痕，而是疑似空间魔法，当时来不及考虑，那些教士紧张的以为是徳洛爱丝想要逃跑。
而现在看来，这处不仅是圣痕的位置，也似乎有着些，不为人知的，“阴暗”的魔法。
这魔法丑陋到，徳洛爱丝都不想正视，更无法想象当时她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想法、和行动，才在此处落下魔法。
窗外，双月清辉似乎更盛，隐隐能感觉到一股强威压正在迅速逼近。
留给他们私下交谈的时间不多了。
主教和欧辛起身准备告辞，繁杂的后续对接还需要他们在神战骑士抵达前做好安排。
就在安可也准备起身送客时，她忽然看向欧辛，眼眸里带着一种纯粹的、突然兴起的好奇，她抛出一个问题。
「欧辛，对你来说，是公正更重要，还是我更重要？」
欧辛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硬了。
他回头看向安可，试图从她平静无波的脸上找到一丝玩笑或试探的痕迹，但什么都没有。这分明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送命题”。
选择“公正”？
这符合他作为教会骑士的信条，也似乎契合安可本人曾展现过的某些原则。
但此刻说出来，会不会显得太过冷酷，完全无视了这三年相处的情分？
会不会被解读为对“圣女”的不敬？
选择“圣女大人”？
这似乎是更稳妥的答案，能讨好眼前这位喜怒无常、力量莫测的存在。
但这岂不是公然违背了他信奉的公正？
而且，以他对安可的了解，她最厌恶的就是虚伪的奉承。
选择这个，会不会被她视为毫无原则的谄媚，反而更糟？
他张了张嘴，眼神在安可和主教之间飞快地扫视，内心天人交战。
主教也停下了动作，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盯着欧辛，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
几息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欧辛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
“我觉得，公正更重要。”
他选择了自己的信条，也选择了自认为最符合安可潜在期望的答案。
安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不错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