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之危解除,磐石城暂时恢复了平静,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与能量残渣,以及城墙下尚未清理完毕的妖族尸骸,无不昭示着刚刚经历的惨烈。巫族战士们带着胜利的疲惫和对陈末的无限敬畏,默默地打扫着战场,救治着伤员。
陈末将三名被废的终焉教徒交给岩岗长老严加看管后,便独自回到了石殿。他没有参与欢庆,也没有接受感激,只是静静地站在殿中,目光似乎穿透了石壁,再次投向了遥远的东方前线。
他知道,磐石城的小胜,对于整个庞大的巫妖战局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真正的残酷,正在那片名为不周山故地的焦土上上演,而他的弟子,正身处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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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周山故地防线。
击退金翅龙蟒的兴奋并未持续太久。妖族的进攻如同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周天星斗大阵的轰击虽然因金翅龙蟒的受挫而暂缓,但地面部队的攻击却更加疯狂。无数被崩坏能污染的妖兽,混合着妖族的精锐战士,如同不知疲倦的毁灭洪流,持续冲击着巫族的防线。
地脉战阵支撑的“不动磐石结界”依旧巍然屹立,但维持结界的三百战士,包括山岳长老在内,脸上都已显露出深深的疲惫。连续数日高强度的能量输出,对抗着远超寻常的攻击,对他们的消耗是巨大的。
叶轻尘悬浮在结界核心,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她的神识高度集中,不仅要维持自身对结界的血脉加持,还要时刻关注结界各处的能量流转,及时弥补被重点攻击产生的薄弱点。后土凰炎神甲上的赤金纹路,光芒也比最初黯淡了几分。
她看到结界外,巫族的战士们浴血奋战。一名年轻的祝融部族战士,为了阻挡一头冲向她这个方向的狂暴污染兽,毅然引爆了自身的巫纹,化作一团炽烈的火焰,与那怪兽同归于尽,只在空气中留下了一声决绝的怒吼和一片焦黑的痕迹。
她看到一名共工部族的女子,操控着滔天洪水卷走大片妖兵后,力竭被一道隐蔽的妖术击中,寒冰瞬间封冻了她的身躯,在她最后的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对脚下土地的无尽眷恋。
她还看到,一名断了一条手臂的后土部族老兵,用剩下那只手死死握着崩裂的石盾,依旧坚守在结界边缘,用身体为身后的同伴抵挡飞溅的妖术余波,口中不断咳血,却始终不曾后退一步……
这些画面,如同最锋利的刻刀,深深烙印在叶轻尘的心上。她来自星火崖,见过科技的理性与秩序,但从未如此直观地感受过这种源自血脉、源于信仰、为了守护而甘愿赴死的悲壮与炽热。
这不是冰冷的数字和战报,这是一个个鲜活生命的逝去,是一份份沉甸甸的守护之念。
一滴晶莹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她眼角滑落,尚未滴下,便被神甲表面的微热蒸发。
“殿下!小心左侧!”山岳长老嘶哑的提醒声将她从悲恸中惊醒。
只见结界左侧,不知何时被集中轰击,光芒剧烈闪烁,一道细微的裂痕正在蔓延!数头速度极快的影妖,正试图顺着裂痕钻入!
叶轻尘眼神一凛,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悲伤无用,唯有力量,才能守护还想守护的人!
她清叱一声,背后凰炎翼甲再次爆发出强烈的赤金光芒,并非用于攻击,而是将一股精纯的、蕴含着勃勃生机的南明离火本源,混合着后土血脉的温养之力,化作一道温暖的光流,精准地注入那道裂痕以及附近几名气息萎靡的战士体内!
嗤——!
裂痕在南明离火的灼烧下迅速弥合,那试图钻入的影妖发出凄厉惨叫,被瞬间焚为虚无。而得到这股温暖力量滋养的战士们,精神一振,消耗的巫力竟然恢复了不少,看向叶轻尘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誓死效忠的决意。
“殿下!不可!这会损耗您的本源!”山岳长老急道。他看出叶轻尘刚才动用的,并非寻常能量,而是蕴含着她生命精气的本源之力!
“无妨。”叶轻尘声音有些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们的生命,同样珍贵。守护他们,便是守护我族希望。”
她不再仅仅将地脉战阵视为一个防御工具,而是将自身与这三百战士,与结界外所有浴血奋战的族人,真正连接在了一起。她的血脉之力,不再仅仅是力量,更化作了一种温暖的纽带,一种不屈的意志,流淌在每一个战士的心间。
坤图大祭司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百感交集。有心疼,有欣慰,更有一种看到了传承与未来的希望。他默默加大了自身力量的输出,分担着叶轻尘的压力。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妖族阵营后方,一股极其隐晦、却让坤图大祭司和叶轻尘都感到心悸的波动骤然传来!那并非妖力,而是……精纯而邪异的崩坏能!而且,其强度远超以往!
只见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紫黑色丝线,如同拥有生命般,无视了空间距离,骤然出现在结界正上方,然后,如同滴落的墨汁,点向了结界最核心、也是与叶轻尘联系最紧密的那一点!
这一击,无声无息,却蕴含着极致的“终结”与“湮灭”规则!它的目标,不仅仅是破坏结界,更是要顺着能量连接,直接污染、侵蚀叶轻尘的血脉核心!
“终焉教派的祭司出手了!”坤图大祭司脸色剧变,想要拦截,却已来不及!那攻击太过诡异和迅速!
叶轻尘也感受到了那致命的威胁,那紫黑色丝线让她体内的两种血脉都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她想要防御,但刚才消耗过大,动作慢了半拍!
眼看那湮灭之线就要落下——
“保护殿下!”
一声怒吼如同惊雷炸响!是山岳长老!
这位一直如同山岳般沉稳的后土长老,在这一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与决绝!他猛地脱离了战阵核心,魁梧的身躯化作一道土黄色的流光,义无反顾地挡在了叶轻尘与那湮灭之线之间!
他没有试图去攻击或防御那诡异的丝线,而是直接燃烧了自身的巫族精血与神魂,将所有的戊土之力、所有的生命精华,在瞬间极致压缩、凝聚!
“后土在上!以我残躯,护我族裔!!”
轰——!!!
山岳长老的身躯,在那湮灭之线触及的瞬间,化作了一座无比凝实、无比厚重、散发着牺牲与守护光辉的微型山岳虚影,将叶轻尘牢牢护在身后!
嗤……!
湮灭之线击中山岳虚影,发出令人心碎的消融声。那凝聚了一位元婴巅峰长老全部生命与意志的守护,堪堪挡住了这致命一击,最终与那丝线一同湮灭于无形。
山岳长老……形神俱灭,尸骨无存。
只有他那最后的、充满决然与嘱托的怒吼,仿佛还在战场上空回荡。
“山岳长老!!!”
叶轻尘目眦欲裂,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她看着那片空荡荡的天空,那里曾有一位敦厚的长者,用最决绝的方式,为她,为这片土地,献祭了一切。
三百地脉战士齐齐发出悲愤的怒吼,战阵光芒因主持者的逝去而剧烈摇曳,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血丝与刻骨的仇恨。
坤图大祭司老泪纵横,握着木杖的手剧烈颤抖。
叶轻尘擦去眼泪,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混合着无尽的悲伤与愤怒,在她体内奔腾、燃烧!她感受到,脚下的大地在悲鸣,无数战死的巫族英魂在不甘地咆哮,山岳长老那牺牲的意志,如同最炽热的火种,融入了她的血脉,融入了她的灵魂!
“啊——!!!”
她仰天长啸,后土凰炎神甲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玄甲之上,隐隐浮现出山岳的虚影;赤金纹路之中,流淌着战士的鲜血与不屈的战意!
她的气息,在这一刻,突破了某种桎梏,悍然达到了元婴中期!而且其力量之中,更多了一份沉重的责任与誓死的决绝!
“以山岳长老之志,以我后土之名!此界,由我守护!邪祟,尽归尘土!”
她双手猛地向下一按,整个地脉战阵与她彻底共鸣!不动磐石结界非但没有崩溃,反而变得更加厚重、更加凝实,甚至散发出一种玉石俱焚般的惨烈气势!结界表面,隐隐有无数巫族战士的虚影浮现,他们无声地咆哮着,与叶轻尘一同,将所有的悲伤与愤怒,化作了最坚定的守护之力!
妖族阵营中,那发出湮灭之线的终焉祭司,发出一声惊疑的闷哼,显然没料到牺牲会带来如此蜕变。
坤图大祭司看着如同女战神般屹立、气息与整个战场融为一体的叶轻尘,悲痛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光。
牺牲,是战争的残酷。但传承,是文明不灭的薪火。
山岳长老倒下了,但更多的“山岳”,正在站起。叶轻尘,便是那承前启后,点燃新希望的那一簇……最明亮的火焰。
远在磐石城的陈末,似有所感,心头莫名一紧,望向东方的目光,充满了深沉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