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重也撑不住了!”霍念眼睁睁看着东侧阵眼的符文锁链寸寸断裂,妖云如同活物般疯狂涌入。
苏烬猛地跃起,火焰包裹星辰之力的长弓“无语”骤然现形。
他足尖点在断碑之上,弯弓搭箭的瞬间,脑海中忽然闪过凌言演示飞雪的手势——不是凌厉的杀伐,而是如藤蔓般缠绕的束缚。
“以我灵力,借星辰之火——千箭缚!”
弓弦震颤,并非单一箭矢,而是万千道裹挟着赤红火光的星芒急射而出。
那些星芒在半空骤然化作燃烧的藤蔓,如蛛网般铺天盖地罩向涌入的妖兽。
被火藤缠住的妖物发出凄厉嘶吼,竟在烈焰中寸寸僵化,坠落在废墟之中。
与此同时,萧鹤一已将全身精血注入阵眼残片,古老的符文在他周身亮起,形成一道血色光锁,硬生生将扑向核心的血瞳妖王暂时困住。
妖王的利爪穿透光锁,在他肩头撕开深可见骨的伤口:“老匹夫!竟敢用禁术锁我?”
“苏烬!霍念!就是现在!”萧鹤一用尽最后力气嘶吼,黑发被妖血染透,却依旧挺直脊梁,如同一杆插在废墟中的残破战旗。
苏烬与霍念对视一眼,同时掠向结界裂缝。
霍念手中的“龙城”剑爆发出璀璨金光,剑刃上流转的符文正是当年凌言刻下的斩妖真意。
而苏烬的“无语”弓再次拉满,这一次弓弦上凝结的不再是火焰,而是一道凝结了他所有灵力的玄色箭矢,箭头隐隐勾勒着北斗七星的轨迹。
“斩!”
两声低喝同时响起。龙城剑划破长空,斩在妖王被光锁困住的左臂上,激起一串火星。
苏烬的箭矢则精准射向妖王额间的血色妖核,玄色灵光与星芒在接触的瞬间轰然炸开。
血瞳妖王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妖核上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它垂死挣扎,猛地将利爪刺向正维持光锁的萧鹤一——那利爪带着腐蚀一切的妖力,穿透了老掌门的心脏。
“爹!”
一声悲恸的嘶吼从龙台方向传来。萧泽安带着满身血污冲回峰顶,恰好看见那道利爪穿透父亲胸膛的瞬间。
夕阳将萧鹤一的身影染成血色,他甚至来不及回头看儿子最后一眼,只是望着逐渐合拢的结界裂缝,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笑意,身体如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去。
萧泽安踉跄着扑到萧鹤一身前,膝盖撞在碎裂的青石板上,血污混着尘土溅上他的衣摆。
“爹——!”
少年的嘶吼撕裂暮色,眼泪砸在他满是血污的脸颊上,划出两道触目惊心的白痕。
他颤抖着将萧鹤一抱入怀中,男人的身体已经开始发凉,黑血浸透了他青色的锦衣,那曾是蓬莱少主最意气风发的颜色,此刻却像破败的丧幡般黏在他身上。
“爹!”
他的手按上萧鹤一胸口的伤口,那里的血仍在汩汩涌出,温热的液体从他指缝间渗过,如同决堤的洪水。
他疯了般将自己的灵气渡入,试图堵住那致命的缺口,指尖的灵光在黑血中明明灭灭,却连伤口的边缘都无法凝固。
“你坚持住……我……我去叫师叔!”
萧鹤一艰难地睁开眼,那双曾映过蓬莱云海的黑眸此刻蒙着一层痛苦的翳影,却在望向儿子时泛起微光。
“泽安……”他的声音嘶哑如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蓬莱……守住了……我……死而无憾……”
他的手指动了动,想抚摸儿子的脸颊,却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
萧泽安猛地抓住那只染血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泪水糊了满手:“不……爹,不要说这种话!求你……”
“记住……”萧鹤一的气息越来越弱,眼神却异常坚定。
“蓬莱弟子可以死,可以魂飞魄散,但……蓬莱结界不可破。即便……即便只剩一人,也……也要守住……”
他咳出一口血,溅在萧泽安胸前,“蓬莱弟子……生为护界石,死作镇海碑……把我的尸身……阵在西南结点处……”
“我不要!”萧泽安猛地摇头,泪水混合着血滴砸在萧鹤一的衣襟上。
“我不要你死!爹,求你……我做不到,我怎么守得住……”
萧鹤一忽然笑了,那笑容释然又带着一丝愧疚。
他看着儿子,像是要把这张脸刻进灵魂深处。
下一刻,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左手成爪,狠狠掏向自己的胸口!
“爹——!”
萧泽安瞳孔骤缩,眼睁睁看着父亲的手没入血肉之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萧鹤一费力地扯出一颗仍在微弱跳动的心脏,心脏上还缠着丝丝缕缕的血管,血色的光芒在上面明明灭灭。
他将心脏递向萧泽安,指尖的血一滴滴落在儿子手背上:“蓬莱……每代掌门的心……都是一个阵锁……用我的……把第七重彻底修复……这是……我最后能为蓬莱……做的……”
“不——!爹——!”
萧泽安惊恐地后退,却被萧鹤一的目光钉在原地。
那目光里没有痛苦,只有完成使命般的坦然。
男人的手停在半空,脸上还凝固着一丝浅笑,然后,那只手缓缓垂下,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萧泽安看着父亲的尸体,看着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泪水如决堤般汹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直到许久,一声悲恸到极致的哭喊才从他喉咙里挤出,像幼兽失去巢穴般无助、绝望。
苏烬和霍念站在不远处,手中的武器还在滴着妖血,却不知该如何上前。
他们看着少年抱着父亲的尸体,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而那浮木却已沉入海底。
萧鹤一到死,都在用自己的血肉为蓬莱筑起最后一道墙。
不知过了多久,萧泽安的哭声渐渐停了。
他的眼泪已经流干,眼底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红。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萧鹤一的尸身,另一只手颤抖着拾起那颗心脏——它还在跳,像在应和着蓬莱结界微弱的脉动。
他一步步走向西南节点,身影在夕阳下摇晃,仿佛随时会被晚风吹倒。
断壁残垣间,处处是弟子的尸骸,妖云虽被暂时逼退,空气中却弥漫着血腥与焦糊的气味。
“苏道友,霍道友……”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从砂纸磨过的喉咙里挤出来,“劳烦……协助我……稳定第九重旋眼……”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天空中依旧不稳定的星盘,“我要彻底修复第七重……期间,第九重会强烈波动……只有你们……能稳住星盘,不使其崩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