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明说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飘忽,不敢直视姜星河。
“哦?尚书大人亲自交办的?”
姜星河挑了挑眉,伸手接过了那本账册。
入手微沉。
他随意翻了几页,目光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上扫过。
户部尚书突然给他送本账册来审阅,安的什么心?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姜星河的指尖在账册的某一页上轻轻一点。
这数字……排列得可真“整齐”啊。
每一笔支出的尾数,都透着一股子刻意。
他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知识,此刻像小灯泡一样“叮”地亮了一下。
“本福特定律”?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这个定律,但数字的自然分布规律,在哪里都应该差不离。
这账本上的数字,一看就是精心编造过的,假得不能再假了!
“张大人,”
姜星河抬起头,眼神锐利了几分,直勾勾地盯着张启明。
“这账册,尚书大人是什么时候给你的?”
张启明被他看得心里一突,额角渗出些许冷汗。
这位姜二公子看着不着调,但毕竟是相爷的儿子。
绝非等闲之辈。
“回姜大人,就是……就是方才,尚书大人突然将此账册交给下官,说是……说是涉及一些之前的旧账,需要仔细核查,还特意嘱咐,要……要请姜大人您过目。”
张启明说到这里,偷偷觑了一眼姜星河的脸色。
见他没什么表情,心一横,干脆把话挑明了。
“姜大人,下官……下官也觉得这账册有些……有些蹊跷。”
“尚书大人此举,恐怕是想……是想尽快将一些事情撇清,甚至……甚至不惜……”
没敢把“构陷相府”四个字说出口,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姜星河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但眼神里却多了几分玩味。
“哦?张大人也觉得这账册有问题?”
张启明连忙点头如捣蒜。
“是是是!下官斗胆,翻阅了几页,总觉得……觉得这账目太过……太过干净了,反而不像是真的。”
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自己这番话,是赌对了还是赌错了。
姜星河轻轻“呵”了一声,将账册随手丢在桌上。
“张大人倒是坦诚。这账册,确实是假的。”
张启明闻言,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但随即又紧张起来。
不知道这位姜二公子接下来会怎么做。
主动投诚,若是这位爷不领情,那他可就里外不是人了。
只见姜星河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已经有些凉了的茶水。
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口,问了一个让张启明心跳骤然加速的问题。
“张大人,你对户部尚书这个位置,有什么看法?”
姜星河没有直接问账本的事,反而问起了张启明的资历。
“张大人,你跟在尚书大人身边多久了?”
“回姜大人,下官……下官在户部任职十几年了,钱尚书主事后,下官便一直在他手下。”
小心翼翼地回答,不知道这位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姜星河点了点头,身体往后靠了靠,整个人显得更放松了。
“十几年啊,那也算得上是老人了。”
“钱德海那老家伙,平日里做账是什么路数,你了解吗?他送来的这个,太干净了,干净得像刚洗过的恭桶。”
张启明听见那个比喻,脸皮抽了抽,心里却咯噔一下。
这位姜公子不仅看出了账本是假的,还对尚书大人的手段有所猜测。
额头的汗珠更多了,喉结滚动了一下。
“回姜大人,尚书大人他……他一向精明,账目上……面上功夫做得极好。”
支吾着,不敢把话说死。
姜星河轻笑一声,带着点嘲讽的意味。
“面上功夫?那是糊弄谁呢?你知道的,肯定不止这些吧?比如说,他有没有什么习惯,把真正的账目或者一些重要的东西藏在哪里?总不会把所有家当都大大咧咧地摆在账面上,让人随便看吧?”
这话问得太直接了。
张启明的心狂跳起来,几乎要蹦出嗓子眼。
他知道,这是个机会。
一个天大的机会。
但也是一个巨大的风险。
若是说错了话,或者投靠错了人,那可就万劫不复了。
偷眼瞧着姜星河。
张启明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户部尚书那老狐狸,平日里对他并不算好,呼来喝去的,一点都不拿他当人看。
而且户部这个地方,水深得很,一个没背景的小官。
熬了十几年,也才混到这个位置,往上爬难如登天。
可眼前这位是谁?
当朝丞相的嫡子!
如果能攀上这棵大树……
姜星河看着他变幻不定的脸色,也没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
直到张启明快要绷不住的时候,他才悠悠地抛出了另一句话。
“张大人,户部尚书那个位置,最近身体不大好,听说可能……要挪挪位置了。”
户部尚书!
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位置!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果他能坐上那个位置……
猛地抬起头,看向姜星河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姜星河脸上依旧挂着那种淡淡的笑,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你若是能在这次的事情上,帮我……或者说,帮相府一个忙,让某些人露出马脚,那将来,户部侍郎这个位置空出来,也不是就没有你的机会。”
张启明瞬间就明白了。
这不是暗示,这是明示!
这是相府向他抛出的橄榄枝!
激动得手都有些颤抖,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犹豫和忐忑。
风险?和尚书的位置比起来,那算个屁!
等坐上尚书位,现在那老家伙算什么东西!
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对着姜星河深深地一躬。
“姜大人!下官……下官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钱户部尚书那个老狐狸,他手脚可不干净!他送来的这账本,不过是冰山一角!他真正的烂账,藏得可深了!”
张启明彻底放开了,自己已经站队了,就得把自己的价值彻底展现出来。
“他的府中里面有密道,通往地下一个密室,那里头放着他历年的真实账目和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记录!”
“还有几个钱庄,表面上跟尚书家没有任何关系,但都是他用来洗钱的地方!像是城南的‘福满楼’钱庄,明面上老板姓李,但其实是他手下的白手套!还有城北的‘聚宝盆’当铺,那更是他的另一个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