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不知道?”杨书记满脸惊奇,“你们家江德福毕业分配到了松山岛你居然不知道?”
安杰脸色大变,“他跟我说丛校长让他留校啊!怎么又变成什么岛了?”
“是,丛校长的确是想让江德福留校的,可他......”说到这儿,杨书记看了齐霁一眼,“可他不想走文职,才去的要塞海岛,这个可能是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吧。”
话都说到这儿了,齐霁必须不能沉默了,她接口说,“我们家老丁刚跟我说起,江团长有意将留校资格让给他,这个,你说说,我还以为江团长已经告诉你了,刚才我也正要跟你说这事儿......”
“江德福这个大骗子!”安杰脸色铁青,公交车也不等了,朝着军校就跑。
齐霁尴尬又不失礼貌地跟杨书记笑了一下,“这,这可真是......”
杨书记了然地摇摇头,“你难受个啥,跟你们两口子没关系,是江德福自己想上岛。老丁不留校,也会有别人留校的。唉,这个江德福啊,自己想进步,又不敢跟老婆说实话!”
“那什么,我还是追上她去吧,她在气头上,我去看着她点儿。”齐霁指指安杰跑走的方向。
“去吧,去吧!”杨书记挥手让齐霁快追,又补了一句,“让她回去好好说话,别吵架!”
齐霁很快就追上安杰,看到她脸上流着眼泪,叹口气,“安老师......”
“你什么都,别说了,让我安、安静一会儿!”安杰气喘吁吁,早就跑不动了,一手扶着腰,脸上表情痛苦。
“岔气了吧,你这刚生完孩子没几个月,还没完全恢复,不要走那么急,也不要生气!”
安杰忽然站住了,看着齐霁,嘴巴一瘪,一手叉腰,一手捂脸,低头哭了起来,边哭边诉说,“呜呜,嫂子,你一个外人都知道为我的身体着想,他江德福却没有心肝,呜呜呜,他都没想过我们娘仨,就知道奔自己的前程!”
齐霁轻轻抱住她,抚摸她的脊背,“不难过不难过啊,车到山前必有路,事情总会解决的,咱不难过。”
安杰再也忍不住,靠在齐霁肩头崩溃地哭起来,“我不想去什么荒岛,也不想两地分居,呜呜,嫂子,我该怎么办啊?”
街边路过的人都好奇地看着两个女人抱在一起,安杰也觉察到了,不好意思地站好,擦擦眼泪,“咱们在下一站等车吧。”
她实在走不动了。
安杰现在的状况,分居或随军都各有利弊,怎么选,日后都会后悔,齐霁可不想掺和进去,所以只拿安杰产后身体说事,分散她的注意力。
她能感觉到,安杰现在表面冷静下来了,实则是碍于面子,硬生生控制住了,回到家,江德福必将承受一波猛烈的炮火。
果然,一回到家,齐霁很快就听到江家传出争吵声。
“江德福,你这个大骗子!”啧啧,安杰难怪吵不赢江德华,这词汇量也忒贫乏了!
“安杰,你干什么,我都说了,你不许骂我骗子!”啧啧,只有骗子才最怕别人揭穿他的真实身份呢!
齐霁在窗边听得津津有味,丁济群走过来瞪她,压低声音说,“去去去,做饭去,孩子们都饿了!”
齐霁从衣兜里抓了把钱票,“你去买饭,今天不想做。”
“你这娘们!”
“嘘,别吵吵,我要听听江团长到底怎么解释!”
“听听听,你就好好听!娘的,听闲话不做饭,还得老子去买饭!”丁济群一开家门,正好见到安杰冲出江家,把家门咣当一声摔上了。
丁济群又退回家中,“哎,人家都走了,你没听的了,赶紧做饭吧!”
齐霁有些遗憾,“这个安杰,战斗力也太弱了,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大骗子,不疼不痒的,就这也没说几句,就回娘家了!问题没解决,就知道往娘家跑!她都看不出来么,她哥哥恨不能把她直接端着送回到江德福跟前去,还真以为他能给她做主咋的?”
“她的确是没有你战斗力强,哎秀娥我问问你,如果今天这事儿换成你,你会咋办?”
“我?”齐霁想了一下,“这个假设不成立,首先你肯定不会把留校指标让给别人,其次,你也不是那先斩后奏的人!”
“啧,我是说如果!”
“哦,如果我今天处在安杰的位置上,我首先要找丛校长和杨书记做主,大闹一场,让全校师生都知道,你是个独断专行,不尊重女性的大男子主义者,然后,用我的手指盖儿,挠你一脸土豆丝,再把你赶出家门,让你满世界现眼!最后!我要提出离婚!去父留子!仨孩子全归我,你再找别人生孩子去!”
“啥?你这娘们也太狠了!”
“安杰倒是不狠,你看看她现在有多被动,江德福只想自己前途,他考虑过安杰吗?这种关系家庭命运的事情,难道不该事先相互商量吗?”
“那是因为商量了她也不同意啊!”
“不同意就不商量了?自己就决定了一家人的命运,然后逼着人家服从决定,不服从就是不支持工作,不是好军属?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丁济群挠挠头,“可,可他也为安杰失去过一次晋升的机会啊!”
“他......”齐霁噎了一下,江德福就这一条,就够安杰偿还一辈子的了。“那也是他自己愿意的,他色令智昏,他色迷心窍,怎么能让安杰背上个思想包袱?呸,那时他还没抱得美人归,现在美人睡过了,孩子也生了俩,他就不想牺牲了吧,开始自作主张奔前程了吧!”
“你胡说八道!”
“我说中了你们男人的恶劣心思!”
“你这娘们,我又没先斩后奏,你干嘛骂我!”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嘁!学点文化,不够你甩词儿的,一天叭叭叭的!”
“你就说用得对不对吧!”
“对!全都对!娘的,这才一年我就说不过你了,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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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安杰回娘家就只住了一晚,因为军庆还在哺乳期,她奶胀得厉害,又心疼孩子,怕真的回了奶,所以很快就回来了。
但她一直和江德福冷战,好像还提出了离婚。
毕业季还没有正式到来,校园里已经充满了离愁别绪,家属区的家属们开始互相串门告别,她们全部都要随着丈夫奔向天涯海角。
全家属院,就只有齐霁不用离开青岛,大家都说她命好。
全家属院,也只有安杰选择两地分居不随军,因她不去别家串门,也不欢迎别人上她家,所以,大家都在背后欢快地议论着她,有找个对比对象,大家心理都平衡了许多呢。
齐霁去安慰过安杰几次,安杰已经从最初的迷茫中沉静下来,她坚决地选择留在青岛,留在城市,她也不允许自己的孩子变成渔村里的野小子。
毕业季真的到来了,大家即将奔赴自己新的岗位。
齐霁知道丁济群不善于和领导搞好关系,但战友之间感情还都不错,她提前两天就开始准备,然后借着大夜班后的休息日,再次邀请去年中秋的全班人马,来家里吃饭,算是毕业前的告别宴了。
不过,也不能说是全班人马,因为孟庆严的女朋友林德容没有再来,他们分手了。
刚分不久,原因就是孟庆严毕业分到了旅大,没能留在青岛。
孟庆严看起来也没什么难过的,大家也都没安慰他,甚至没人多提一句林德容。
他们这六人小分队,丁济群留校,提了文职正团;江德福上岛,提了副师;孟庆严和王自立都去旅大,提副团;乔东北去广东,提副团;刘山河去南海,提副师。
前途是光明的,未来是模糊的,包括家属们,心情也都是既激动又忐忑。
黄玉凤最先掉了眼泪,“我舍不得嫂子们,刚跟你们处出感情,就要分开了,我还想让秀娥嫂子给我接生呢!”
“啊?玉凤你有身子了?”江德华大嗓门喊出来,引得男人那桌也看过来。
“刚查出来没几天,才三个月!”黄玉凤难得羞涩地低头说。
“路途那么远,你要注意身体啊!”齐霁说。
“嫂子你能看出是男是女吗?”黄玉凤急切地问。
“我可看不出来。”
“真是的,俺家那块儿有个老中医,一上手就能号出是男是女,可准了!这要在老家就好了。”黄玉凤遗憾地说。
江德华说,“嘁,管他是男是女,你生出来不就知道了!好像怀个丫头你就不生了似的!”
“你瞎说啥啊,我就是着急知道!”黄玉凤白了江德华一眼,“江德华,我可算看出来了,你是嫉妒我怀孩子了,你不能生孩子,你嫉妒我!”
“你!不吃了!”江德华抱着国庆霍地站起来,扭头就走。
安杰叹口气,对齐霁低声说,“我还是头回见她败北呢!”
“被戳到肺管子上了,能不败北么。”齐霁心说。
那边江德福担心地看看妹妹离开的方向,皱眉看向安杰,大概是想让她跟去安慰一二,但安杰根本不看他,只抱着军庆,自顾和齐霁说着话。
这一顿饭,男人们喝到了半夜,全都醉了,有几个还抱头痛哭。
三个孩子也是真皮实,外头吆五喝六的,人家哥仨就在卧室呼呼大睡。齐霁她又困又累,在卧室里刚眯一觉,就被谁嗷唠一嗓子吓醒了,刚又眯着,又被谁哇哇的哭声惊醒了。
娘的!
最后还是何静和黄玉凤下楼来找,他们才散了席,王自立和孟庆严是单身汉,非要拉丁济群和江德福去宿舍彻夜长谈,王自立笑嘻嘻跟爬起来送客的齐霁说,“姐,你今天太辛苦了!回头我找媳妇了,你上旅顺去做客,让她做饭,你就吃现成的!行不行?”
“行行行,姐就等着吃你媳妇做的饭了,你抓紧时间找媳妇啊!”
“保证!保证完成任务!......姐!我老家缺水啊,我就想去个有水的地方,可我舍不得离开你们啊,你家的饭菜太好吃了......呜呜呜......”
这小子喝多了,胡言乱语,颠三倒四地拉着齐霁说个不停,被丁济群一巴掌扒拉开,“娘的,想当我小舅子,没门!”
最后,到底是四个人拉拉扯扯去了宿舍,还端走了一盘花生米和剩余的一瓶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