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在晨光中折射出冷芒,我捏着母亲的丝质手帕,指尖摩挲着绣在角落的“m.Z”字母。
这是她留下的唯一未被父亲收走的遗物,边缘的蕾丝已经发脆,却固执地保留着薰衣草香——和今早那枚翡翠戒指的味道一模一样。
“阿晚。”二叔的声音从化妆间门口传来,他戴着那副从不离身的黑色皮手套,指节处的磨损痕迹露出底下的金属光泽。
我盯着他手腕翻转时手套滑落的瞬间,苍白皮肤下隐约有道月牙形疤痕,像被啃噬过的旧伤。
“当年我卖了婚房给他凑钱。”他替我整理头纱的动作突然用力,薄荷味的呼吸喷在我耳垂上,“现在他要把你嫁给沈昭,你以为真是为了救苏氏?”
镜中倒影晃了晃,我看见他手套边缘露出的齿痕——八年前那个暴雨夜,他和父亲在车库扭打的画面突然闪回,父亲咬穿他手腕时,我躲在楼梯间,手里攥着半块融化的水果糖。
父亲推门而入时,雪茄味混着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息。
他西装内袋露出的一角白纸不是病历,而是张泛黄的收据——我上周在他书房见过,落款是“仁济医院太平间”。
他扶眼镜时,袖口露出与林夏同款的樱花刺青——那是京都黑帮的标记。
“宾客都到了。”
他挽住我手臂,袖口露出的手表链在灯光下泛着青灰,内侧刻着的“Smh”被磨得发亮,像枚永远无法愈合的旧伤。
红毯尽头的沈昭穿着黑色西装,侧脸冷得像块冰。
当我的高跟鞋踏上红毯时,他低头看表的动作让我心口一紧——他的表链是新换的银质款,却刻意保留了旧表的“SmZ”缩写。
交换戒指时,他指尖在我手背上的淤青处停留,声音低得只有我能听见:“这戒指是用沈家老宅的砖头熔的,你父亲没告诉你,老宅拆迁款都进了他的私人账户?”
我想起今早整理母亲遗物时,在樟木箱底发现的拆迁协议书,甲方签名栏的“苏明远”笔迹与父亲账本上的一模一样。
婚宴上我躲进洗手间,冷水冲在手腕上时,听见隔间里传来林夏的笑声:“沈昭果然上钩了,苏晚还以为他真的爱她……二叔给的翡翠吊坠该换新包装了,香奈儿五号的味道太浓,沈昭闻了会皱眉头。”
她的声音混着香奈儿五号的气息,混着檀木香水味——那是二叔常用的古龙水,与二叔送她的翡翠吊坠包装纸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回房时撞见沈昭在窗边抽烟,猩红的烟头映着他腕间的伤疤。
“苏家欠沈家的,该还了。”
他碾灭烟头的动作带着狠劲,我看见他西装内袋露出的文件角——那是份dNA检测报告,委托人一栏写着“沈昭”,日期是三天前。
“你母亲的死,和我父亲有关吗?”
我摸向婚纱内衬的怀表,表盖内侧的“to my star”突然显得刺眼。
沈昭突然逼近,我闻到他身上混着硝烟味的雪松香,那气味与父亲书房保险柜里的子弹盒一模一样:“八年前,你父亲和我大伯合谋做空沈家,我母亲去质问时,被人锁在老宅里活活烧死。”
窗外的风卷着枯叶砸在玻璃上,我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幅被裁掉边缘的合照——照片里本该站在中间的女人,穿着和我婚纱同款的缎面材质,袖口露出的翡翠镯子与我无名指的戒指出自同一块原石。
沈昭的指尖划过我锁骨下方:“这里该有块月牙形的疤,是你母亲临死前护着你留下的。”
我猛地推开他,后腰抵上冰凉的墙壁。
母亲的葬礼上,我确实在停尸房见过一具焦黑的尸体,手腕内侧有枚和我一模一样的翡翠戒指,但尸体脚腕的标签写着“林淑芬”,而父亲告诉我那是“难产而死的保姆”。
走廊传来父亲的脚步声,沈昭突然低头,鼻尖几乎贴上我的:“明天去做亲子鉴定,我要你亲眼看看,苏明远是怎么把你从亲生父亲身边偷走的。”
他摔门离开时,我瘫坐在地,婚纱裙摆扫过床头柜,掉出一本泛黄的日记——是我今早整理旧物时塞进包里的,母亲的字迹在扉页洇开:“1998年5月10日,明哲说给女儿取名‘晚晚’,愿她一生晚遇风波……”
字迹下方有团深色污渍,我凑近闻见淡淡的汽油味,和老宅火灾现场的报告描述一致。
楼下传来宾客的喧闹声,我颤抖着摸向戒指内侧的“m.Z”。
原来沈明哲才是我的亲生父亲,而苏明远——那个总在我发烧时守着我喝药的人,竟是偷走我人生的刽子手。
风从窗缝钻进来,卷着请柬上的烫金字“沈昭&苏晚”,“苏”字被撕出毛边,露出底下隐约的“沈”姓笔锋。
这一晚,我在婚纱里藏了把母亲遗留的银质匕首,刀柄刻着“L.S”。
镜子里的新娘眼睛通红,像极了母亲遗照里的模样。
刀刃贴着母亲的怀表,表盖内侧的“star”突然显得刺目——或许那不是“星星”,而是“妹妹”(sister)的笔误。
原来有些血仇,早在二十年前就刻进了骨髓,而我,不过是棋盘上最后一颗被唤醒的棋子,等着在婚礼的红毯上,剜开所有人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