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号”像一颗被弹弓射出的石子,猛地从光怪陆离的星门中挣脱。
惯性带来的拉扯感还未消失,刺目的强光就灌满了整个舰桥。
那不是恒星的自然光,而是一种过度饱和,仿佛随时会爆炸的白色。
整个阿尔法七星系,像一块被过度充电到发烫的电池。
“报告状态!”朱淋清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跃迁完成!但是……”苏曼琪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一种见了鬼的惊骇,“生命活性指数……锁死了!”
“什么叫锁死了?”烈风一边检查着自己的新装甲,一边皱眉问道。
“不是归零!是……它像心电图突然变成了一条直线,但这条直线的位置在最高峰!”苏曼琪快速敲击着键盘,“这个文明的所有生命体征,心率,脑波,新陈代谢……全部被锁定在一个亢奋到极点的数值上,不再波动!”
张帆走到舷窗前,看着那颗发出不祥白光的行星。
“这顿饭,好像馊了。”
话音刚落,尖锐的警报响彻舰桥。
“侦测到大规模高能武器接近!数量……无法统计!”
窗外,无数道近乎透明的能量涟漪,像雨点般朝着“希望号”砸来。
这些攻击没有颜色,没有实体,只是空间中一圈圈震荡的波纹。
“轰!”
一道涟漪撞在舰体上,希望号的外层装甲像是被无形的手指戳穿的纸片,瞬间出现一个平滑的缺口。
“妈的!”烈风怒吼一声,第一个冲出船舱。
他身上的“平衡力场装甲”瞬间启动,一道灰色的龙卷风拔地而起。
无数能量涟漪撞进风暴里,没有被摧毁,而是被强行扭曲了方向,像打在旋转轮胎上的水流,朝着四面八方溅射开。
“操……”烈风闷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
他的新装甲正在发出过载的蜂鸣,那股反震回来的狂暴能量,几乎要震碎他的骨头。
“这他妈什么玩意儿!比纯能量攻击还难缠!”
舰桥里,张帆的目光没有停留在战场上,而是落在了控制台的星图上。
他伸出手,指尖的纯白光芒融入星图,开始飞速解析。
“他们的所有建筑,交通工具,甚至每一个生物体,都连接在一个高密度的能量脉冲网上。”
张帆的声音在团队频道里响起,平静得可怕。
“这个文明,正在经历‘能量中毒’。”
“他们被注入了远超身体负荷的‘生之力’,催生出虚假的繁荣,现在,整个文明都在走向基因层面的崩溃。”
朱淋清看着屏幕上那些疯狂攻击的能量涟漪,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军队,没有战术,没有协同。这是无数濒临崩溃的个体,在不受控制地发泄体内过度膨胀的生命力。”
“他们把我们当成了宣泄口。”
千刃的身影在战场上一闪而过,他手中的刀精准地劈开一道能量涟漪。
涟漪的核心爆开,一小撮混杂着翠绿与灰白的粉末炸开,极度不稳定。
“核心,不稳定。”千刃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生与灭的残渣。”
张帆点了点头。
“庸医开错了药,还下了猛料。”
他抬起头,看向所有人。
“地表战场是个巨大的情绪旋涡,待久了我们也会被‘感染’。我们得下去,从地下走,找到这个能量网络的总接入点。”
“只有关掉水龙头,才能给泡在水里的人做检查。”
朱淋清立刻下令:“‘希望号’开启潜行模式,执行低空突防!目标,地下网络入口!”
飞船一个俯冲,险之又险地躲过一片密集的能量攻击,贴着扭曲的城市地表,钻进了一条巨大的地底裂谷。
裂谷下方,是更加触目惊心的景象。
街道上没有行人,只有一具具保持着奔跑或嘶吼姿态的焦黑残骸。
偶尔能看到一个还活着的赛洛斯人,他的身体像蜡烛一样融化,皮肤下透出刺眼的光,最终在一声无声的尖啸中,化为一滩扭曲的晶体。
他们不是被杀死的,是“撑死”的。
“希望号”在一处废弃的地下交通枢纽停下。
舱门打开,四人踏上了这片死寂的土地。
朱淋清的脚刚落地,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里的能量……很‘黏’。”
就像踩在胶水里,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阻力。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一个阴影里,亮起了两道光。
那是一个赛洛斯孩童,蜷缩在角落里。
他的眼睛不再是瞳孔,而是两个微型的能量发射器,正不受控制地向外喷射着恐怖的光束。
光束扫过地面,留下一道道熔化的沟壑。
朱淋清下意识地举起了手,朱雀真炎在掌心凝聚。
但她很快又放下了。
她的“秩序之力”能感觉到,在那狂暴的能量之下,孩童的意识深处,正发出一阵阵极度痛苦和绝望的哀求。
那不是攻击。
是他在用最后一点意志,试图喊出“救命”。
张帆缓缓走上前,没有去看那个孩子,而是蹲下身,将手掌轻轻贴在了焦黑的地面上。
闭上眼睛。
他能感觉到,脚下这张巨大的能量之网,像一张布满全身的癌变血管,疯狂地搏动着,将“毒药”泵入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的能量流向,都指向同一个源头。
张帆猛地睁开眼,抬起头,目光穿透了层层岩石,望向了那片惨白的天空。
“病灶不在下面。”
他站起身,伸手指了指天上。
“输液管,还挂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