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万被巨风仓储中心的保安推出来时,后腰还硌着半截录音笔。那是他趁乱塞进口袋的,里面录着仓库深处传来的奇怪声响——不是机器运转的轰鸣,而是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像无数鳞片在地面上滑动。
“小兔崽子,再敢闯进来打断你的腿!”保安啐了口唾沫,转身锁上锈迹斑斑的铁门。
苏万揉着被推疼的胳膊,盯着铁门后的仓库,心里像有只猫在挠。昨天黎簇给他打电话,说沈琼的爸爸可能藏了东西在巨风的仓库里,让他帮忙留意。他本想以寄快递的名义混进去,没想到刚靠近堆放货物的区域,就被保安逮了个正着。
仓库的墙是空心砖垒的,苏万绕到侧面,果然找到个被撬开的缺口。他犹豫了两秒,还是钻了进去。
里面比想象中更空旷,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铁锈混合的怪味。一排排货架上堆满了密封的木箱,上面贴着“易碎品”“防潮”的标签,但苏万一眼就认出,其中几个箱子和他收到的尸体箱一模一样,只是尺寸更小。
他蹑手蹑脚地往前走,录音笔里的摩擦声越来越清晰。在仓库最里面的角落,他看到了惊人的一幕——十几个玻璃缸并排摆着,里面爬满了黑毛蛇,猩红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幽光。
“真的有黑毛蛇!”苏万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叫出声。他拿出手机,想给黎簇打电话,手指却在拨号键上停住了——货架后面还站着个人,穿着巨风快递的工作服,正往玻璃缸里倒着什么液体,黑毛蛇闻到味道,顿时躁动起来。
是巨风的业务员!苏万赶紧躲到箱子后面,按下了录音键。
“这批货得赶紧发出去。”业务员对着对讲机说,“霍家催得紧,说要用来‘招待’那个从里面出来的小子。”
“知道了,沈老板交代过,不能出岔子。”对讲机里传来个沙哑的声音,“对了,仓库后面的‘活物’喂了吗?别让它饿疯了。”
“喂了,扔了只鸡进去,够它撑几天的。”业务员说完,转身离开了。
苏万的心脏狂跳——霍家要拿黑毛蛇对付黎簇!沈老板?难道是沈琼的爸爸?可他不是失踪了吗?
他壮着胆子往仓库后面走,那里果然有个用铁丝网围起来的隔间,里面传来沉重的呼吸声,还有爪子抓挠铁丝网的刺耳声响。
苏万刚想靠近,手机突然响了,是黎簇打来的。他手忙脚乱地接起,压低声音:“黎簇!我在巨风仓库,这里有好多黑毛蛇,霍家的人要用来对付你……”
话没说完,后颈突然被人狠狠按住,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
“小杂种,还敢录音?”刚才的业务员狞笑着,另一只手拿出胶带,就要封苏万的嘴。
苏万拼命挣扎,膝盖往后一顶,正中业务员的裆部。业务员疼得嗷嗷叫,手一松,苏万趁机往前跑,却被地上的箱子绊倒,摔了个狗吃屎。
业务员扑上来,死死按住他的后背,拿出绳子就要捆。苏万急得满头大汗,眼看就要被制服,仓库的铁门突然发出一声巨响,被硬生生撞开了。
一辆刷着“殡葬服务”字样的灵车横冲直撞地开进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刺耳至极。车还没停稳,杨好就从驾驶座跳下来,手里挥舞着根钢管:“放开我兄弟!”
紧随其后,黎簇从后座翻下来,手里拿着把消防斧,正是上次在吴山居仓库用过的那把。
“杨好?你怎么来了?”苏万又惊又喜。
“黎簇找到我,说你可能出事了。”杨好一钢管砸在业务员背上,疼得他惨叫一声,松开了苏万。
黎簇拉起苏万,一脚踹开扑上来的另一个保安:“走!”
三人刚跑到灵车旁,仓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隔间里的“活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铁丝网被撞得“哐哐”响,像是随时会裂开。
“那是什么东西?”苏万指着隔间,声音发颤。
“别管了,先撤!”黎簇把苏万推上车,杨好已经发动了灵车,正要倒车,仓库的卷帘门突然开始下降,眼看就要关死。
杨好骂了句脏话,猛踩油门,灵车像疯了一样冲向卷帘门,在门彻底合上的前一秒,硬生生撞出个缺口,冲了出去。
车后座,苏万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吓死我了,刚才那业务员说霍家要拿黑毛蛇对付你,还有个‘活物’,听起来超吓人。”
黎簇的脸色很沉:“他们说的‘沈老板’,应该是沈琼的爸爸,但我觉得不对劲,他失踪了一个月,不可能突然出现。”
杨好一边开车一边说:“管他是谁,敢动我兄弟,下次见一次打一次。”他顿了顿,“对了,这车是我从表哥的殡葬店里借的,够不够唬人?”
苏万看着车后座的棺材,打了个哆嗦:“够唬人,就是有点瘆得慌。”
说笑间,灵车已经开出了仓储中心的范围。黎簇让杨好在路边停车,三人刚下车,就听到身后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叫黎簇的名字,断断续续,带着回音。
“你们听到了吗?”苏万侧耳倾听,“好像是从仓库方向传来的。”
黎簇和杨好也听到了,那声音很诡异,不像是人声,倒像是某种动物在模仿,一遍遍地重复着:“黎簇……七指图……开门……”
“是那个‘活物’!”苏万吓得往黎簇身后躲。
黎簇握紧消防斧:“去看看。”
三人悄悄摸回仓库附近,躲在围墙后面往里看。只见隔间的铁丝网已经被撞破,里面的“活物”却没出来,只是在原地打转,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黎簇的名字和“七指图”。
“它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黎簇皱眉,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苏万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刚才我在玻璃缸里看到条特别大的黑毛蛇,比别的粗一倍,鳞片是暗红色的,会不会是它在叫?”
黑毛蛇能模仿人声!黎簇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吴邪说过,黑毛蛇的费洛蒙能传递记忆,甚至能模仿人说话,但只有成了精的老蛇才能做到。
“那条蛇在哪?”黎簇追问。
“好像被关在最里面的玻璃缸里。”苏万指着仓库深处。
黎簇当机立断:“杨好,你开车绕到后门接应,我和苏万进去看看。”
“太危险了!”杨好想反对,却被黎簇坚定的眼神打断。
“我们必须弄清楚,它为什么知道七指图,又想让谁开门。”黎簇拍了拍杨好的肩膀,“放心,我们很快出来。”
他和苏万再次从缺口钻进仓库,里面静得可怕,黑毛蛇都不见了,玻璃缸碎了一地,像是被什么东西砸的。
“它们跑了?”苏万的声音发颤。
“没跑,在等我们。”黎簇举起消防斧,手电光扫过仓库深处——那条暗红色的黑毛蛇正盘在隔间门口,身体比他的胳膊还粗,眼睛像两盏小灯笼,死死盯着他们。
“黎簇……七指图……”黑毛蛇开口了,声音虽然嘶哑,却异常清晰,“开门……找吴邪……”
苏万吓得腿都软了:“它……它真的会说话!”
“你认识吴邪?”黎簇握紧斧头,“你知道他在哪?”
黑毛蛇没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头,吐着分叉的信子,信子上竟然长着细小的鳞片,像人类的舌头。
就在这时,苏万突然指着蛇身后的隔间:“黎簇,你看那是什么!”
隔间里,铁丝网后面,赫然放着个巨大的铁笼,笼子里堆着些干草,草上卧着个庞然大物——那是只长着人脸的巨蛇,身体像水桶一样粗,脸上的五官扭曲而模糊,却能看出是个人类的轮廓。
“是它……在叫你的名字……”苏万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黎簇这才明白,刚才听到的声音不是黑毛蛇发出的,而是这只人脸巨蛇!它和黑毛蛇是一伙的?
“开门……”人脸巨蛇又开口了,声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古潼京……门没关……吴邪……困在里面……”
黎簇的心一紧:“怎么开门?你说清楚!”
“七指图……你的背……”人脸巨蛇的眼睛盯着黎簇的后背,露出贪婪的光芒。
苏万突然喊道:“黎簇小心!”
黎簇猛地回头,只见那条暗红色的黑毛蛇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苏万身后,正张开嘴,露出两颗毒牙,对着苏万的脖子咬下去!
“苏万!”黎簇想都没想,一把推开苏万,自己却被蛇尾扫中,撞在货架上,消防斧脱手而出。
黑毛蛇一击未中,调转方向,又扑向黎簇。就在这时,杨好突然从缺口冲进来,手里拿着个灭火器,对着黑毛蛇的头猛喷。
白色的泡沫瞬间覆盖了蛇头,黑毛蛇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身体剧烈地扭动起来。
“快打死它!”杨好喊道。
黎簇捡起地上的钢管,狠狠砸在黑毛蛇的七寸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黑毛蛇的身体软了下去,不再动弹。
苏万瘫坐在地上,摸着自己的脖子,心有余悸:“刚才好险……”他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不对啊,刚才那些小蛇根本不咬我,怎么这条老的这么凶?”
“因为你身上有东西。”黎簇盯着苏万的手腕,那里戴着串红绳手链,正是吴山居门口老头给的那条,“这红绳能驱普通的黑毛蛇,但挡不住成了精的老蛇。”
他转向人脸巨蛇,举起钢管:“现在可以说清楚了,吴邪到底在哪?”
人脸巨蛇看着地上的死蛇,突然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没用的……你们斗不过它们……九门的人……都一样……”它的身体开始抽搐,鳞片下渗出绿色的汁液,“门……在祠堂……第三排灵牌……”
话没说完,它的身体突然炸开,绿色的汁液溅得到处都是,腥臭难闻。
黎簇和苏万、杨好赶紧后退,捂住口鼻。等烟雾散去,铁笼里只剩下一滩绿色的粘液,什么都没了。
“它死了?”苏万看着空荡荡的笼子,还有点不敢相信。
“是自杀。”黎簇的脸色很沉,“它不想被我们活捉,或者说,不想让我们知道更多秘密。”他捡起地上的消防斧,“但它说的祠堂,应该就是解九婆带我们去的九门祠堂。”
“第三排灵牌?”苏万回忆着祠堂的布局,“那里好像放着几个没有名字的灵牌,当时我还觉得奇怪。”
黎簇的心跳得很快:“它说门在祠堂,难道毁掉祭坛的关键,就在那些灵牌里?”
“不管是什么,我们都得去看看。”杨好拍了拍身上的灰,“不过先说好,下次别再带我来这种地方了,我胆小。”
黎簇和苏万都笑了,刚才的恐惧消散了不少。三人走出仓库,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灵车停在路边,像个沉默的守护者。
“回去告诉沈琼,她爸爸可能真的在古潼京。”黎簇对苏万说,“让她小心点,霍家的人肯定会找她。”
“那你呢?”苏万问。
“我去祠堂看看。”黎簇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眼神坚定,“吴邪困在里面,我必须去救他。”
杨好发动了灵车:“我送你去,反正都已经闯了这么多祸,也不在乎多一次。”
苏万看着他们的车消失在晨雾中,摸了摸脖子上的红绳,突然想起刚才黑毛蛇扑过来时,黎簇毫不犹豫推开他的样子,心里一阵温暖。
他拿出碎掉的手机,虽然开不了机,但他知道,有些事已经不一样了。他不再是那个只会做解析几何题的高中生,他是黎簇的朋友,是这场秘密的参与者,他有责任守好沈琼,守好杭州的线索,等着黎簇和吴邪回来。
灵车上,黎簇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默默盘算着。人脸巨蛇说门在祠堂第三排灵牌,解九婆肯定知道些什么。而霍家动用黑毛蛇,说明他们已经等不及了,很可能会对吴山居下手。
前路依旧凶险,但他不再害怕。有杨好和苏万这样的兄弟,有解九婆和张日山这样的前辈暗中相助,还有那个虽然失忆却始终牵挂着他们的吴邪,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车快到吴山居时,黎簇突然想起苏万说的话:“你刚才说,普通的黑毛蛇不咬你?”
“对啊,它们好像怕我。”苏万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他借了杨好的备用机),“难道我身上有什么特殊体质?”
黎簇的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一个荒诞却又可能的念头:苏万和黑毛蛇之间,会不会也有某种联系?就像他和七指图,沈琼和那条项链一样?
他没说出来,只是对电话那头的苏万说:“小心点,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别掉以轻心。”
挂了电话,黎簇看向杨好:“加快速度,我们得赶在霍家前面,找到祠堂里的门。”
杨好一脚油门踩到底,灵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向吴山居的方向。晨雾中,那栋古老的宅子静静矗立,仿佛早已预料到即将到来的风雨,等待着揭开下一个秘密。
而在九门祠堂的深处,第三排的无名灵牌突然微微震动,牌位后面的墙壁上,一道细微的裂缝正在缓缓扩大,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从里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