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四年深秋,黄河北岸的邺城已透着刺骨的寒意。袁绍身披紫貂裘,站在铜雀台的最高层,望着台下黑压压的十万大军,胡须上凝着白霜却浑然不觉。案上的青铜酒爵里,烈酒早已凉透,他却迟迟未动——南方传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压得这位四世三公的盟主喘不过气。
“孙策死了?”袁绍猛地将酒爵掼在地上,青瓷碎片溅起,划破了侍从的手背。他转过身,猩红的眼珠盯着阶下的信使,“孙权那黄口小儿,竟敢拒我盟约?”
信使伏地叩首,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江东来使说……孙权称‘曹氏挟天子以令诸侯,然汉祚未绝,不敢与盟主共抗王师’,还说愿将广陵郡献给曹公,以示归顺之意。”
“放屁!”袁绍一脚踹翻案几,案上的兵符印信滚落一地,“孙坚当年随我讨董卓,孙策向我借兵才得江东,如今他孙权竟敢认贼作父!”他按着腰间的虎头玉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传我将令,命陈琳再作檄文,痛斥孙权背主求荣,顺带把曹操那阉宦之后的老底也扒出来!”
帐下谋士沮授连忙上前:“盟主息怒。孙策新丧,江东未定,孙权此举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曹操屯兵官渡,若我军能一举南下,孙权必不敢妄动。当务之急是集中兵力,速战速决。”
袁绍冷哼一声,拂袖走向地图:“我有步兵十万,骑兵两万,粮草可支三年,曹操那点家底,怎配与我抗衡?”他指着地图上的官渡位置,“让颜良率五万精兵为先锋,直取白马,我亲率大军随后跟进,定要在寒冬来临前踏平许都!”
沮授还想劝谏:“曹操善用兵,白马地势险要,颜良性急,恐遭埋伏……”却被袁绍挥手打断:“我看你是老糊涂了!颜良勇冠三军,取白马如探囊取物。退下!”
建安五年正月,颜良率领五万大军渡过黄河,包围了白马城。守将刘延一面死守,一面派人向许都求援。消息传到官渡,曹操正与郭嘉对弈,听闻白马被围,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脆响:“袁绍果然先攻白马,看来他还是没长进。”
郭嘉捻着胡须笑道:“颜良虽勇,却是有勇无谋。主公可声东击西,先佯装攻延津,诱使袁绍分兵,再派轻骑奇袭白马,必能解围。”
曹操点头,当即下令:“张辽、关羽,你们率五千骑兵,星夜兼程驰援白马,切记要出其不意!”关羽抱拳领命,他自从土山降汉后,一直想寻机会报答曹操的恩情,此刻眼中燃起战意。张辽拍着关羽的肩膀:“云长,这次咱们并肩作战,定要让颜良知道厉害!”
两日后,曹操亲率大军向延津进发,沿途故意让百姓散播“曹军要渡河北攻邺城”的消息。袁绍在黎阳听闻,果然中计,急调颜良麾下的三万兵马回防延津,只留两万兵马继续围攻白马。
正月十八清晨,白马城外的袁军正在埋锅造饭,忽闻西北方向尘土飞扬,张辽一马当先,手中长戟如银龙出海,撕开袁军的营寨栅栏:“曹丞相有令,斩颜良者赏千金!”
颜良刚披挂上马,就见一员红脸长髯的大将提着青龙偃月刀冲来,胯下赤兔马快如闪电。“来者何人?”颜良在马上大喝,话音未落,关羽已冲到近前,刀光一闪,颜良还没看清对方招式,头颅已滚落在地。
“颜良已死!降者免死!”关羽提着颜良的首级,在袁军阵中往来冲杀,赤兔马踏处,人马俱碎。袁军见主将被杀,顿时溃散,张辽率军趁势掩杀,白马之围应声而解。
刘延打开城门,对着曹操的使者连连作揖:“若非丞相援军及时,白马城怕是守不住了!”关羽将颜良首级掷在地上,对张辽道:“此乃报答曹公之恩,今日之后,我与曹公两清。”张辽知道他心向刘备,叹息道:“云长执意要走?”关羽颔首:“兄长在河北,我必往投之。”
消息传到黎阳,袁绍气得当场呕血。他摔碎了案上的玉磬,指着帐下诸将怒吼:“颜良被杀,是我轻敌之过!现在谁愿替我报仇,取下关羽和张辽的首级?”
文丑越众而出,抱拳请命:“末将愿往!颜良与我情同兄弟,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袁绍当即拨给他三万骑兵:“你率部追击曹军,务必夺回颜良首级,让曹操知道我河北铁骑的厉害!”
沮授再次劝谏:“曹操解白马之围后,必向官渡撤退,此乃诱敌之计。文将军不可追击!”袁绍却瞪着他:“再敢扰乱军心,定斩不饶!”文丑翻身上马,冷笑道:“沮军师太过谨慎,曹操不过是败军之将,我这就去取他项上人头!”
曹操在白马稍作休整,果然下令全军向官渡撤退,故意留下大批粮草辎重。文丑率军追到延津南坡,见路边堆满粮草,士兵们纷纷下马抢夺,阵型顿时散乱。
“不好,中计了!”文丑大喊,却已来不及。山坡后鼓声大作,曹操亲率六千骑兵冲杀下来,张辽、徐晃两翼包抄。文丑挺枪迎战,与徐晃大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负,正欲回马休整,却被张辽一箭射中马眼,坐骑轰然倒地。
文丑翻身跃起,拔出短刀步战,怎奈袁军已溃不成军。他杀开一条血路,刚要冲出重围,忽闻身后马蹄声急,回头一看,正是关羽提着青龙刀追来。“红脸贼,纳命来!”文丑挥刀便砍,关羽不闪不避,横刀一挡,只听“当”的一声,文丑的短刀被震飞,青龙刀顺势劈下,将他拦腰斩断。
两战连败,袁绍在黎阳大营中坐立不安。谋士田丰在狱中托人带信:“主公,此时应坚守黎阳,派轻骑袭扰曹操粮道,待其粮尽自退。若再决战,必败无疑!”袁绍看完信,狠狠摔在地上:“田丰这老匹夫,竟敢咒我!”当即下令将田丰处死。
建安五年二月,袁绍亲率十万大军渡过黄河,进驻阳武,与官渡的曹军形成对峙。曹操在官渡筑起营垒,深挖壕沟,坚守不出。两军隔着官渡水对峙了三个月,期间大小交锋数十次,各有胜负。
五月的官渡,已是热浪灼人。曹操站在了望塔上,望着对岸袁军的连营,眉头紧锁。帐下的粮食只够支撑一个月,士兵们因水土不服,病倒了近三成。“奉孝,你看袁绍下一步会如何?”
郭嘉咳嗽着说:“袁绍优柔寡断,谋士各怀私心,许攸贪财,审配刚愎,必不能长久。主公只需再坚持一月,必有变故。”话未说完,他猛地咳出一口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曹操连忙扶住他:“奉孝保重身体,军中之事有我。”
对岸的袁营中,果然起了内讧。许攸家人在邺城贪赃枉法,被审配抓入大牢,许攸闻讯大怒,连夜来见袁绍:“主公,审配公报私仇,扣押我的家人,还请主公为我做主!”
袁绍却冷冷道:“你在军中屡次受贿,我还没问你罪呢!审配做得对,就该好好治治你的贪腐之风!”许攸又道:“主公,曹操粮尽,若派一支奇兵袭取许都,必能断其归路!”袁绍却怀疑他与曹操勾结,怒斥道:“你敢离间我军,滚出去!”
许攸又羞又怒,走出大帐,望着天上的残月冷笑:“袁绍匹夫,不识忠言,我何必再为他卖命?”他翻身上马,连夜投奔官渡:“曹孟德,我许攸来投,快去通报!”
曹操正在帐中批阅军报,听闻许攸来投,光着脚就冲了出去:“子远来投,我大事成矣!”许攸笑道:“丞相可知袁绍的粮草囤积在乌巢?”曹操眼睛一亮:“愿闻其详。”
“乌巢守将淳于琼嗜酒如命,防备松懈。丞相若派一支精兵奇袭乌巢,烧毁粮草,袁军必不战自溃!”许攸在案上画出乌巢的布防图,“从这里小路过去,三更可至。”
曹操当即召集诸将:“张辽、许褚随我率五千精兵,换上袁军衣甲,奇袭乌巢!徐晃、夏侯惇死守大营,若袁绍来攻,务必坚守到我回军!”
三更时分,曹操率军抵达乌巢,见营寨灯火通明,淳于琼果然在帐中饮酒作乐。“动手!”曹操一声令下,五千精兵纵火焚烧粮囤,火光冲天而起。淳于琼醉醺醺地冲出帐外,被许褚一矛刺穿胸膛,临死前还嘟囔着:“谁……谁扰我饮酒?”
袁军见粮草被烧,顿时大乱。曹操率军反复冲杀,将乌巢的粮草焚烧殆尽,才带着俘虏回师官渡。
袁绍在阳武听闻乌巢被袭,非但不急,反而大笑:“曹操去袭乌巢,官渡必定空虚!张合、高览,你们率五万大军猛攻曹营,定要一举拿下官渡!”
张合苦谏:“主公,乌巢失守,军心大乱,应先救乌巢才是!”袁绍怒道:“你敢违抗军令?”高览劝道:“张合也是为大局着想……”袁绍却拔剑砍断案角:“再敢多言,斩!”
张合、高览无奈,只得率军攻打官渡。夏侯惇、徐晃早已严阵以待,袁军猛攻三日,死伤惨重,始终无法攻破曹营。此时乌巢失守的消息传来,袁军士兵无心恋战,纷纷溃逃。
张合望着混乱的军阵,长叹道:“袁绍昏聩,大势已去,咱们何必陪他送死?”高览点头:“不如归顺曹公,共谋大业。”两人当即下令:“愿降者随我来!”率军向曹营投降。
袁绍在阳武听闻张合、高览投降,乌巢粮草尽毁,顿时面如死灰。“完了,一切都完了……”他瘫坐在地,望着帐外溃散的士兵,突然拔剑欲自刎,被谋士逢纪死死拦住:“主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回邺城再图后举!”
袁绍如梦初醒,带着残部连夜北逃,十万大军只剩下不到三万人。曹操率军追杀三十里,缴获的辎重堆积如山,降兵降将不计其数。
建安五年十月,官渡之战以曹操大胜告终。曹操在帐中清点俘虏,见沮授宁死不降,叹息道:“先生之才,可惜了。”下令厚葬。他望着缴获的袁绍书信,发现其中竟有许都官员私通袁绍的信件,当即下令全部烧毁:“当绍之强,孤亦不能自保,况他人乎?”
消息传到江东,孙权正在鄱阳湖观看周瑜操练水军。听闻曹操大败袁绍,他沉默良久,对周瑜道:“曹操平定北方,下一个目标必是江东。”
周瑜指着水面上的楼船:“主公放心,我已打造大小战船三千艘,水军五万,若曹操敢来,定叫他有来无回!”江风拂过,吹动孙权的衣袍,他望着滔滔江水,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属于江东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