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在柴进庄上住了些时日,心中始终牵挂着家中老父与弟弟宋清。这日,他向柴进辞行,欲回家探望一番。柴进知他孝心,不便强留,备了些银两与干粮,亲自送他至庄外。
“公明哥哥,此去一路保重,若有难处,只管来寻我。”柴进握着宋江的手,语气诚恳。
宋江拱手道:“大官人厚恩,宋江没齿难忘。待我见过家父,便即刻返回,不敢耽误刺配行程。”
一路晓行夜宿,不几日便到了宋家庄。远远望见熟悉的庄门,宋江心中一阵酸楚,快步上前叩门。
开门的是宋清,见了宋江,先是一愣,随即眼圈泛红:“哥哥!你可回来了!”
父子相见,宋太公望着宋江脸上的刺青,老泪纵横:“儿啊,苦了你了。”宋江跪在父亲面前,泣不成声:“爹,是孩儿不孝,让您担惊受怕了。”
一家人围坐桌前,宋清给宋江倒了杯热茶:“哥哥,爹这几日总念叨你,怕你在路上受委屈。”宋太公叹了口气:“刺配江州路途遥远,那蔡九知府又是蔡京的儿子,蛮横得很,你到了那里,万事要忍耐。”
宋江点头:“爹放心,孩儿省得。此次回来,一是想看看您和弟弟,二是想问问,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宋清插话道:“哥哥,我听人说,沧州柴大官人最是好客,江湖上的好汉都愿投奔他。你刺配路上,正好经过沧州,不如去拜访一下柴大官人?一来可歇歇脚,二来若有难处,他或许能帮上忙。”
宋江眼前一亮:“弟弟说得是。柴大官人声名在外,我早有耳闻,去拜访一番也好。”
在家中住了三日,宋江不敢久留,怕误了刺配期限。临行前,宋太公将他拉到一旁,塞给他一个布包:“这里面是些碎银,你路上用。记住,到了江州,莫要再惹是非,好好改造,爹还盼着你回来呢。”
宋江接过布包,紧紧攥在手里,对着父亲和弟弟磕了三个头:“爹,弟弟,你们多保重,孩儿去了。”说罢,转身踏上了前往沧州的路,泪水模糊了双眼。
不一日,宋江到了沧州,打听着找到了柴进庄。庄丁见他是个配军,本想拦着,一听说是来拜访柴大官人,又看他谈吐不凡,便进去通报了。
柴进听闻宋江来了,亲自迎了出来,哈哈大笑:“公明哥哥,你可算来了!我盼你多日了!”说着,拉着宋江的手,往里就走。
柴进庄上宾客满堂,都是些江湖好汉。柴进把宋江介绍给众人:“这位便是及时雨宋公明哥哥,大家多亲近亲近。”众人见宋江果然如传闻中那般谦和,纷纷上前行礼。
宋江在柴进庄上住得舒心,每日与好汉们饮酒谈天,倒也忘了刺配的烦恼。这日,宋江闲来无事,在庄里闲逛,走到一处廊下,不小心踩到了一把火锹,火锹“哐当”一声,溅起些火星,落在了旁边一个病汉身上。
那病汉猛地站起来,一把揪住宋江的衣领,怒喝道:“你这厮不长眼吗?”
宋江连忙道歉:“这位好汉,恕罪恕罪,我不是故意的。”
这时,柴进正好路过,见状忙上前劝解:“二郎,休得无礼!这位是宋江哥哥。”
那病汉闻言一怔,上下打量着宋江,皱眉道:“他就是及时雨宋公明?我看也不怎么样,我可瞧不上。”
柴进哈哈大笑:“二郎,你这就不识货了!这位正是你常念叨的及时雨宋江!”
病汉这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惊喜交加的神色,连忙松开手,跪倒便拜:“小人武松,不知是公明哥哥,多有冒犯,还望恕罪!”
宋江连忙扶起他,见他虽面带病容,却生得虎背熊腰,目光如电,心中暗暗称奇:“壮士请起,不知壮士为何在此养病?”
武松叹了口气:“小人在家乡打了恶霸,怕吃官司,便逃到这里,投靠柴大官人。不想染了风寒,病了好些日子。”
宋江见他是个性情中人,十分喜欢,便与他攀谈起来。武松说起自己的经历,宋江听得连连点头,对他更是敬佩。
武松在宋江的照料下,病渐渐好了。这日,他对宋江道:“哥哥,我病好了,想上路去寻我兄长武大郎。”
宋江不舍道:“二郎这就要走?不多住几日?”
武松道:“我与兄长分别多年,甚是想念,早一日找到他,我也早一日安心。”
宋江取出十两银子,递给武松:“二郎,这点银子你路上用,若有难处,便来寻我。”
武松接过银子,眼眶一热:“哥哥对我恩重如山,武松无以为报。”说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哥哥若不嫌弃,武松愿与哥哥结为异姓兄弟!”
宋江大喜,连忙扶起他:“我正有此意!”
当下,两人在庄外摆了香案,对着天地拜了三拜,口称“哥哥”“弟弟”,从此结为生死弟兄。
武松背起包裹,对宋江道:“哥哥,保重!若有缘,咱们再会!”
宋江望着武松远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
武松辞别宋江,一路向东,直奔清河县。这日,他走到一个名叫景阳冈的地方,见冈下有个酒铺,酒旗上写着“三碗不过冈”四个大字,不由得酒兴大发,迈步走了进去。
店小二见来了客人,连忙迎上来:“客官,里面请!”
武松坐下,把包裹一放,大声道:“店小二,上好酒好肉,快些上来!”
店小二很快端上一壶酒,一碟牛肉。武松倒了一碗,一饮而尽,咂咂嘴:“好酒!再来一碗!”
连干三碗,武松还要续杯,店小二却不肯了:“客官,这酒不能再给您倒了。”
武松勃然不悦:“怎么?怕我付不起钱?”
店小二连忙解释:“客官息怒,不是小的不肯,是这酒太烈,名叫‘透瓶香’,又名‘出门倒’,一般人喝三碗就醉了,过不了前面的景阳冈,所以小的们才叫它‘三碗不过冈’。”
武松哈哈大笑:“区区三碗酒,就能醉倒我?休要啰嗦,再给我筛!”
店小二无奈,只得又给武松倒酒。武松一碗接一碗,一口气喝了十八碗,看得店小二目瞪口呆。
武松吃饱喝足,摸出银子会钞,起身就要上冈。店小二见状,慌忙拦住他:“客官,万万不可!”
武松不解:“为何不可?”
店小二道:“客官,您有所不知,这景阳冈上出了一头白额吊睛猛虎,已经伤了几十条人命了。官府贴了告示,让过冈的人都等天亮了,凑齐了一伙人再走,这样才安全。您现在一个人上去,太危险了!”
武松闻言,又是一阵大笑:“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一头老虎!我武松什么阵势没见过,还怕一头畜生不成?”
店小二急道:“客官,那老虎凶猛得很,可不是闹着玩的!前几日还有几个猎户被它吃了呢!”
武松不耐烦道:“休要多言!我偏要上去,看它能奈我何!”说罢,背起包裹,大摇大摆地向景阳冈走去。
武松上了景阳冈,起初还觉得脚步轻快,可走了没多远,酒劲就上来了,头有些晕,脚有些沉。他见路边有一块大青石,便放下包裹,躺在上面歇息。
山风吹过,带着几分凉意,武松渐渐有些困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忽然,一阵腥风扑面而来,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响彻山林。武松猛地惊醒,只见一头吊睛白额猛虎正蹲在他面前,张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武松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酒意全醒了。他连忙翻身从青石上跳下来,抄起身边的哨棒,紧紧握在手里。
那老虎见武松起身,大吼一声,猛地向他扑了过来。武松反应极快,一闪身,躲到了老虎身后。老虎扑了个空,不甘心地转过身,尾巴一剪,又向武松扫来。武松再次躲开,老虎的尾巴扫在青石上,“咔嚓”一声,青石竟被扫掉了一块。
武松知道这老虎厉害,不敢怠慢,举起哨棒,猛地向老虎打去。谁知老虎十分狡猾,就地一滚,哨棒打在树上,“啪”的一声断成了两截。
老虎趁机又扑了上来,武松见状,索性扔掉断棒,赤手空拳与老虎周旋。他瞅准机会,一把揪住老虎头上的皮毛,用尽全身力气,把老虎按在地上。老虎疯狂地挣扎,用爪子刨着地面,泥土飞溅。
武松死死按住老虎,不让它动弹,腾出另一只手,握紧拳头,对着老虎的头猛打下去。一拳,两拳,三拳……武松打得兴起,也不知打了多少拳,直到老虎渐渐没了动静,四脚朝天,再也不动了,他才住手。
武松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浑身被汗水湿透,刚才的凶险一幕幕在眼前闪过,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他看着死去的老虎,心中既后怕又兴奋。
武松休息了片刻,站起身,想把老虎拖下山去,可老虎太重了,他试了几次,都没能拖动。无奈之下,他只好先下山去。
刚走到冈下,就遇到了几个猎户。猎户们见武松从冈上下来,身上还有血迹,便好奇地问:“壮士,你从冈上下来,没遇到老虎吗?”
武松道:“遇到了,被我打死了。”
猎户们哪里肯信,纷纷笑道:“壮士莫要开玩笑了,那老虎何等凶猛,怎会被你打死?”
武松道:“我没骗你们,不信你们自己上去看。”
猎户们将信将疑,跟着武松上了冈,果然在大青石旁看到了死去的老虎,顿时惊得目瞪口呆。他们连忙跑回阳谷县报信。
阳谷县知县听闻有人打死了猛虎,大喜过望,当即下令:“快!敲锣打鼓,随我去迎接打虎英雄!”
一时间,阳谷县全城轰动,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想一睹打虎英雄的风采。当武松在猎户们的簇拥下走下山冈时,百姓们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打虎英雄!打虎英雄!”
知县走上前,对着武松拱手道:“壮士真是好身手!为民除了一大害,本县感激不尽!”
武松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知县亲自陪着武松,在百姓们的欢呼声中,向县衙走去。武松打虎的事迹,很快传遍了阳谷县,他也成了家喻户晓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