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谷县城的街道被挤得水泄不通,百姓们踮着脚、伸着脖子,都想一睹打虎英雄的风采。武松身披红绸,骑在县衙特意准备的白马上,面沉如水,却难掩眉宇间的英气。马蹄踏过青石板路,溅起细微的尘土,与百姓们的欢呼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片热闹的海洋。
“快看!那就是打死老虎的武松!”
“果然是条好汉!瞧这气派!”
“咱们阳谷县这下可出大名了!”
人群中,一个挑着炊饼担子的矮个子汉子踮着脚,努力往前挤,嘴里还不停地念叨:“是我弟弟!那是我弟弟武松!”此人正是武大郎,他个头不足五尺,面容黝黑,因常年挑担卖炊饼,背有些微驼。
旁边有人嗤笑:“武大郎,你别做梦了!人家是打虎英雄,怎么会是你弟弟?”
另一个人附和:“就是,也不瞧瞧你自己什么样,别往脸上贴金了!”
武大郎急得满脸通红,正要争辩,那白马已行至近前。武松在马上瞥见人群中的兄长,眼睛一亮,翻身下马,拨开人群,几步冲到武大郎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哥哥!小弟武松,拜见哥哥!”
这一声“哥哥”,如同惊雷,炸得周围的百姓目瞪口呆。刚才还嘲笑武大郎的人,此刻都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武大郎看着眼前铁塔般的弟弟,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他颤抖着伸出手,扶起武松:“二郎……真的是你……”
兄弟俩相拥而泣,周围的欢呼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惊叹和敬佩。武松站起身,接过武大郎的炊饼担子,笑道:“哥哥,我帮你挑着,咱们回家。”
武大郎连连点头,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哎!回家!回家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葱花饼!”
兄弟俩并肩走着,武松个头高大,武大郎站在他身边,显得格外矮小,但此刻,武大郎的腰杆却挺得笔直。百姓们纷纷让开道路,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议论声此起彼伏:
“没想到武大郎还有这么个弟弟!”
“难怪武松英雄了得,原来是武大家的人!”
“以后可得对武大客气点了。”
到了武大郎家门前,那是一间简陋的小院,院墙是用泥土夯成的,有些地方已经剥落。武大郎推开柴门,喊道:“金莲,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屋内传来一阵环佩叮当声,一个穿着青绸衫裙的妇人走了出来。她生得眉如远山,目含秋水,肌肤胜雪,虽荆钗布裙,却难掩一身风流。此人正是潘金莲。
潘金莲本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因不愿受主人侮辱,被报复嫁给了武大郎。她见惯了大户人家的排场,对武大郎本就心存不满,此刻听闻有客人来,原是不耐烦的,可当她看到武松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眼前的武松,身长八尺,虎背熊腰,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虽穿着粗布衣衫,却难掩一身凛然正气。尤其是他刚打完老虎,身上带着一股野性的英气,与武大郎的猥琐形成鲜明对比。潘金莲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脸上飞起两抹红霞,连忙敛衽行礼,声音柔得像水:“叔叔来了,快请进。”
武松站起身,拱手道:“嫂嫂有礼。”他虽性情刚直,却也看得出嫂嫂容貌出众,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进了屋,屋内陈设简单,一张旧方桌,几条长凳,墙角堆着些杂物。武大郎拉着武松坐下,像个孩子般兴奋:“二郎,快给嫂嫂说说,你是怎么打死那老虎的?我听人说,那老虎可有千斤重呢!”
武松笑道:“也没什么,那老虎扑过来时,我一闪,就到了它身后,然后……”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从如何躲过老虎的扑击,到如何打断哨棒,再到如何赤手空拳将老虎打死,讲得绘声绘色。
武大郎听得眼睛都直了,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叹,仿佛又回到了两人小时候,武松拿着木棍比划着要打山猫,他在一旁拍手叫好的日子。潘金莲端着茶进来,放在桌上,目光却一直落在武松身上,听着他讲述打虎的经过,眼神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好了好了,先吃饭吧。”潘金莲柔声说道,“我做了些菜,叔叔一路辛苦,快尝尝。”
桌上摆着四菜一汤,虽不丰盛,却做得精致。武大郎喝了口酒,对武松道:“二郎,你功夫这么好,给你嫂嫂露一手瞧瞧!”
武松本想推辞,见哥哥兴致勃勃,便点头应了。他走到院中,深吸一口气,猛地跃起,身形如蛟龙出海,在空中翻了个筋斗,稳稳落地;接着,他拳脚齐出,时而如猛虎下山,刚劲有力,时而如灵猿戏耍,轻盈灵动。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更添几分英武之气。
潘金莲站在门口,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捏着衣角,看得痴了。她从未见过如此英武的男子,武松的每一个动作,都像锤子一样,敲在她的心上。她想起自己嫁给武大郎的委屈,想起平日里街坊的白眼,再看看眼前的武松,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
武松在院中演练了一套拳脚,收势而立,面不红气不喘。武大郎看得哈哈大笑,拍着巴掌:“好!好!不愧是我弟弟!”
潘金莲这才回过神,连忙上前,递上一块手帕:“叔叔快擦擦汗,累坏了吧?”她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武松接过手帕,道了声谢,随手擦了擦汗,便还给了她。
自武松回家后,武大郎家的门槛几乎被踏破。街坊四邻都想来看看这位打虎英雄,顺便和武大郎套套近乎。以前对武大郎爱答不理的人,如今见了他,都客气地喊一声“武大郎”,甚至有人主动帮他挑担子。
这日,王婆挎着个篮子,颠着小脚来到武大郎家。王婆是个寡妇,在街上开了个茶坊,平日里最爱搬弄是非。她见了潘金莲,脸上堆起笑容:“大娘子,忙着呢?”
潘金莲正在纳鞋底,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王婆有事?”
王婆凑近几步,压低声音:“大娘子,你家武松可真是条好汉啊!不知他打算在你家住多久?”
潘金莲头也没抬:“我家二郎的事,就不劳王婆操心了。”她素来不喜欢王婆的嘴脸,说话自然没什么好语气。
王婆讨了个没趣,心里有些不快,却依旧笑道:“大娘子这话说的,我这不是关心你们吗?说句实话,武松这样的好汉,怎么可能一直窝在你家这小院里?知县相公肯定会重用他,到时候啊,他怕是连这门槛都不会再踏进来喽。”
潘金莲的手顿了一下,眉头微蹙。王婆的话,戳中了她的心事。她确实担心武松会离开,若是他走了,自己又要回到以前那种无聊的日子。
王婆见她神色变化,心中暗笑,又说了几句闲话,便摇摇摆摆地走了。
果然,晚饭时,武松对武大郎道:“哥哥,知县相公说看中我,想让我去衙门里当都头,还让我搬到衙门去住,方便做事。”
武大郎闻言大喜:“好!好!二郎能得到知县相公的重用,真是太好了!这是光宗耀祖的事!”
潘金莲却放下筷子,柔声说道:“叔叔,何必急着搬出去呢?家里虽然简陋,但总比衙门里自在。你看,哥哥每天盼着你回家吃饭,我也能给你做些可口的饭菜。再说,街坊邻居都想多亲近亲近你,你这一搬走,岂不是让大家失望?”她巧舌如簧,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
武松本就念及兄弟情谊,听潘金莲这么一说,心中也有些犹豫。武大郎也劝道:“二郎,你嫂嫂说得对,就在家住着吧,咱们兄弟也好朝夕相处。”
武松沉吟片刻,点头道:“既然哥哥和嫂嫂都这么说,那我就先在家住下。”
潘金莲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给武松夹了一筷子菜:“这才对嘛,快吃菜。”
武大郎家的风言风语,并未因武松决定留下而停止。有人说潘金莲对武松太过热情,怕是没安好心;也有人说武松留在家里,怕是会坏了规矩。这些话或多或少传到了潘金莲的耳朵里,她却不以为意,依旧对武松百般照顾。
这日,天气闷热,潘金莲在楼上开窗透气。她推开窗户,拿起一根竹竿,想要支起窗扇,谁知手一滑,竹竿“啪嗒”一声掉了下去,正好打在一个从楼下经过的人的头上。
“哎哟!”那人痛呼一声,捂着脑袋,抬头往上看。
这一看,他顿时愣住了。只见楼上的妇人探出半个身子,云鬓散乱,肌肤莹白,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带着几分惊慌,更添几分妩媚。此人正是阳谷县的破落户财主西门庆。西门庆生得面白无须,身材中等,平日里游手好闲,专好拈花惹草,在阳谷县横行霸道,无人敢惹。
西门庆本想发作,可见了潘金莲的容貌,所有的怒气都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邪火。他色眯眯地盯着潘金莲,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潘金莲见竹竿打到了人,还被对方如此盯着看,顿时羞愤交加,脸颊绯红,连忙缩回身子,“砰”地一声关上了窗户。
西门庆站在楼下,望着紧闭的窗户,咽了咽口水,心中暗道:“天下竟有如此美貌的妇人!不知是谁家的娘子?”他摸了摸被打中的头,不仅不生气,反而觉得这一竿子挨得值。
他在楼下徘徊了片刻,见没人出来,便转身往王婆的茶坊走去。他知道王婆消息灵通,定能打听出这妇人的来历。
进了茶坊,西门庆喊道:“王婆,来壶好茶!”
王婆见是西门庆,连忙笑脸相迎:“原来是西门大官人,快请坐!”她给西门庆倒上茶,“大官人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小茶坊?”
西门庆呷了口茶,装作不经意地问道:“王婆,你可知前面那户人家,住着个美貌的妇人是谁家的?”
王婆眼珠一转,笑道:“大官人说的,莫非是武大郎的娘子潘金莲?”
西门庆眼睛一亮:“正是!她果然是个有夫之妇?那武大郎是什么来头?”
王婆撇撇嘴:“什么来头?就是个卖炊饼的矮子,要不是他弟弟武松打死了老虎,谁认得他?不过啊,他那弟弟武松,可是条好汉,现在在衙门里当都头呢。”
西门庆闻言,心中顿时有了计较。他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王婆,这银子你拿着。我想认识认识那位潘娘子,你可有办法?”
王婆看着银子,眼睛都直了,连忙揣进怀里,拍着胸脯道:“大官人放心,包在我身上!不过……这事儿急不得,得慢慢来。”
西门庆笑道:“只要能成,多久都等。”他知道,以王婆的手段,定能帮他达成心愿。
楼上,潘金莲关了窗户,心却“怦怦”直跳。刚才那个男人的眼神,像钩子一样,让她有些慌乱,又有些莫名的悸动。她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容颜依旧,可心中的寂寞,却如潮水般涌来。她想起武松的英武,想起西门庆的眼神,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院子里的树影拉得很长。潘金莲不知道,一场因她失手掉落的竹竿引发的祸事,正在悄然酝酿。而这祸事,不仅会毁掉她自己,还会将武松、武大郎都卷入其中,最终酿成一段令人唏嘘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