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大地,广袤无垠。
齐鲁之地,山川雄奇,大河奔流,自古便是人杰地灵之所,亦不乏精怪传说。
两道并不起眼的土黄色遁光,收敛了绝大部分气息,如同两颗紧贴地面飞掠的流星,无声无息地划过天穹,例行公事般地巡查着这片土地。
遁光之中,正是奉截教教主、紫微天帝本尊赵公平之命,常年巡查人间,负责监察妖氛、平息邪祟的两位外门弟子——余顺与恶来。
余顺,本体乃是一条得道的洪荒异种金须鲤鱼精,修炼日久,道行深厚。
他身材异常高大魁梧,几近一丈,肌肉虬结如钢浇铁铸,仅穿着一件简单的不知名兽皮鞣制的半身甲,裸露的古铜色臂膀上疤痕交错,仿佛铭刻着无数征战。
一柄门板般宽阔、无鞘的玄黑色巨刀随意地负在身后,刀身暗沉,似乎连光线都能吸噬。
他面容粗犷,阔口方鼻,一头乱发随意披散,但那双铜铃大的眼睛却并不浑浊,反而沉静内敛,开阖间精光隐现。
行走间龙行虎步,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厚重气势,一身历经封神杀伐积累的骇人煞气被他以精湛修为牢牢锁在体内,丝毫不外泄,如同沉睡的火山,静默却危险。
他天生神力,性烈如火,却又在岁月磨砺中学会了沉稳。
恶来,则是一头上古凶鳄得道,化形为人。
他身形比之余顺稍显精悍,却也挺拔结实,面容冷峻,线条硬朗如刀削斧劈,一双细长的眼眸锐利如鹰隼,时刻闪烁着警惕与干练的光芒。
他身穿便于行动的玄色紧身劲装,外罩一件轻甲,腰间佩着一柄寒光闪闪的短柄青铜戈,戈身上符文暗蕴。
他的气息比余顺更为沉凝,步伐落地无声,仿佛随时能融入周围的阴影,是天生潜伏与突袭的好手。
两人一明一暗,一刚一柔,奉师命常年游走人间,处理那些寻常天兵天将难以顾及、或是不愿插手的“脏活累活”,维护着一方不易察觉的安宁。
“师兄,过了前面那座黑风岭,便是齐鲁交界之地了。此番巡查,似乎并无太大异状。”
恶来目光扫过下方连绵的山峦,声音低沉平稳。
余顺点了点头,瓮声瓮气地回应,声如闷雷:“嗯,不可大意。近来不知为何,俺总觉得这天地灵气之间,似乎混杂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之气,让人心头沉甸甸的。”
他粗大的眉头微微锁起,一种源自无数次生死搏杀培养出的战斗本能,让他心头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警惕。
黑风岭山势险恶,林深叶茂,多有瘴气滋生,寻常百姓视为禁地。
就在两人飞越此岭中心一处幽深山谷的上空时——
嗡——!!!
异变陡生!
余顺腰间悬挂着的一个约莫巴掌大小、形制古朴、仿佛青铜所铸的罗盘状法器——此物乃赵公平亲赐,名曰“镇魔鉴”,专司探查邪魔妖氛,对异常能量波动极其敏感——原本只是散发着微弱的、用于常规探查的柔和灵光。
此刻,却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几乎凝成实质的血红色光芒!
与此同时,整个“镇魔鉴”剧烈地震颤起来,发出尖锐到几乎要撕裂耳膜的急促嗡鸣声!
其中心那枚以万年沉心木炼制的指针,如同疯魔般疯狂地左右摇摆、高速旋转,最终,像是被两只无形巨手狠狠掰住,死死地定住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一个方向,指向西北!
只见那个方向的天地间,一股浓烈到几乎化不开的漆黑怨煞之气,如同万千冤魂汇聚的狼烟,笔直地冲霄而起,将那片天空都染得晦暗!
那气息之中,充斥着最原始的暴戾、刻骨的仇恨、歇斯底里的疯狂,更夹杂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万物腐朽堕落的污秽气息!
隐隐约约,仿佛有无数扭曲的人脸在气柱中挣扎嘶吼,怨气之重,简直要滴出水来!
另一个方向,指向东北!
景象更是诡异!
那一片天空弥漫着的,是一片粘稠得如同活物的、粉腻腻、滑溜溜的污秽之气!
那气息复杂无比,饱含着对财帛、美色、权势的贪婪,充斥着淫邪的色欲、刻毒的嫉妒、暴食的饕餮之念……
种种不堪入目的负面欲望交织混杂,散发出一种甜腻中带着彻底腐烂的恶臭!
同样,一股诡异阴冷、能引发生灵最原始冲动的魔性深藏其中,让那片区域仿佛化为了一个巨大而恶心的欲望沼泽,不断吞吐着污浊!
“什么?!”
“好可怕的魔气!”
余顺和恶来同时脸色剧变,瞬间停住遁光,强大的惯性带起的气浪将下方山林吹得伏倒一片!
两人都是经历过封神大战、从尸山血海中杀出、证得大罗道果的人物,见识过的妖魔邪祟、诡异神通不知凡几。
但如此浓烈、如此纯粹、性质又如此诡异邪恶的魔气,还是让他们在一瞬间感到了强烈的震惊,以及一丝源自生命本能的心悸!
那魔气,并非简单的数量堆积,其“质”之高,之恶,仿佛直指洪荒开辟之初的某种负面本源!
“镇!”
余顺反应极快,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嗡鸣不休、红光刺眼、几乎要挣脱束缚飞出去的镇魔鉴,体内磅礴浩瀚的大罗法力如同长江大河般汹涌注入!
试图强行稳定这件躁动不安的法器,并借此探查那两处魔源更详细的信息。
他粗犷的脸上肌肉紧绷,铜铃大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好生精纯古老的魔气!一处怨煞冲天,恨意盈野;一处欲望横流,秽乱人心……这绝非寻常妖魔聚啸、或是鬼王出世能形成的景象!”
“倒像是……像是上古道藏中零星记载的、天地戾气所钟之地自然生成的魔窟!甚至是人为造就的魔穴!”
而一旁的恶来,反应则比余顺更为剧烈!
当那股来自东北方向、清河县上空的欲望秽气的气息隔着遥远距离传来时,他体内的血液仿佛瞬间被点燃、煮沸!
一股源自他上古凶鳄血脉最深处的、狂暴嗜血、贪婪掠夺的凶戾之气,竟不受控制地疯狂翻腾起来,冲击着他的理智!
“呃!”
恶来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起,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几乎要掐入掌心。
那双锐利的鹰隼般的眼眸深处,竟隐隐泛起一丝骇人的、非人的赤红色光芒!
一股暴虐的杀戮欲望和占有冲动,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道心!
“恶来师弟!守住灵台!”
余顺立刻察觉到恶来的异常,见他周身气息浮动,隐隐有煞气外泄,当即沉声喝道,声如雷霆,蕴含镇魂定神之效。
同时,他空着的左手并指如剑,一股浑厚平和、中正浩大的土黄色仙光渡了过去,助其压制体内躁动的凶血。
恶来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和余顺的援助让他瞬间清醒了少许,他强行运转玄功,以绝大意志力压下了那股几乎要失控的翻腾凶性,眼中的赤芒迅速褪去,但脸色却变得有些苍白。
他喘了一口粗气,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心有余悸地再次望向清河县方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后怕!
“师兄!那东北方向的欲望秽气,极其邪门!竟能直接引动、放大我血脉本源中的凶煞贪婪之气!险些让我失了心智!”
余顺闻言,神色更加凝重,如同罩上了一层寒霜。
恶来的凶星血脉极其霸道强横,等闲外魔难侵,心志更是坚韧异常,竟会被那欲望魔气隔空引动,几乎失控!
这魔气的诡异和可怕程度,远超他最初的预估!
这已不仅仅是祸乱人间,简直是在掘修行界的根基!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与沉重。
人间,何时悄无声息地潜伏了如此恐怖、如此诡异的魔源?
而且不止一处,竟是两地同时爆发,遥相呼应!
“事态严重,远超我等巡查职责范畴,甚至可能超出师尊预料!”
余顺沉声道,声音如同金石交击,他翻手收起依旧微微发烫、震颤不休的镇魔鉴,那法器传来的灼热感,仿佛在不停地警示着危险的临近。
“此非我等二人所能处置,必须立刻、马上返回金鳌岛,面见老师,详细禀报!”
恶来用力点头,眼神重新变得冷厉如刀,所有杂念已被彻底抛开,只剩下执行任务的决绝:“走!全力返回!一刻也不能耽搁!”
再无任何言语,两道遁光猛地爆发出远超之前的速度,不再顾忌是否会引起凡间注意,裹挟着震惊与急迫的心情,如同两道撕裂长空的惊虹,以最快的速度直奔东海金鳌岛。
他们身后,齐鲁大地的上空,那来自梁山泊的冲天怨煞黑气与来自清河县的污秽欲望粉气,如同两块不断蔓延的、丑陋而致命的污斑,在凡俗之人肉眼凡胎看不见的层面,持续地污染、侵蚀着这片古老而丰饶的土地。
人间种种,预示着一场席卷三界的巨大风暴,正在悄然酝酿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