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绝望如同铁栅栏的阴影,沉甸甸地压在鹤淮离的肩头。墨泽最后那句“祝你好运”的余音,如同毒蛇的嘶鸣,在死寂的囚笼里冰冷地盘旋,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嘲讽。
病号服?门卡?送错了地方?
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赤红着双眼,在狭小的空间里疯狂扫视。惨绿色的应急灯光忽明忽灭,将剥落的墙皮和碎裂的水磨石地面切割成扭曲的光影。视线掠过冰冷的铁栅栏,掠过霉斑遍布的墙壁,最后……死死钉在囚笼最深处那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堆着一小堆被厚厚的、灰绿色霉菌覆盖的黑色垃圾。形状模糊不清,散发着比空气里弥漫的腐臭更加浓烈、更加刺鼻的……腐败甜腥气。之前被极致的恐惧攫住心神,他竟完全忽略了这里。
墨泽的暗示如同冰冷的电流,瞬间刺穿了他麻木的神经!
送错了地方?
被谁?送到哪里?
难道……
一个荒谬却带着致命可能性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钻入他的脑海——墨泽口中“送错了地方”的东西,会不会……就在这堆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垃圾下面?!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希望与更深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冰火煎熬。那堆垃圾散发出的气息,比“巡夜”带来的腐臭更加粘稠、更加古老,仿佛沉淀了无数绝望和痛苦。下面会是什么?是逃生的钥匙?还是……另一个更加恐怖的陷阱?
啪嗒…啪嗒…
幽深走廊的尽头,那湿漉漉的脚步声……极其微弱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再次响起!
不是错觉!
“巡夜”没走远!或者……是另一个东西!
墨泽的警告如同悬顶之剑——在它回来之前,或者别的“病人”找到你之前!
没有时间犹豫了!
鹤淮离猛地扑向那个角落!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几乎扯动了铁栅栏发出细微的呻吟。他顾不上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和滑腻的触感,跪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双手如同挖掘的机械,疯狂地扒开那层厚厚的、散发着恶臭的灰绿色霉菌!
霉菌如同腐败的棉絮,冰冷滑腻,带着浓重的湿气。每扒开一层,那股混合着血腥、脓液和深度腐败的恶臭就浓郁一分,几乎让他窒息!胃里翻江倒海,他死死咬住牙关,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指甲在冰冷的霉块和不知名的粘稠物中翻搅。
“呃……” 一声压抑的干呕从喉咙里挤出。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物!不是垃圾!像是……布料?!
他更加疯狂地扒开覆盖物!
终于!
惨绿闪烁的灯光下,那堆垃圾的核心暴露出来。
是一件衣服。
一件……浸透了深褐色污垢、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竖条纹病号服!
布料早已失去了弹性,僵硬板结,如同被血和脓液反复浸泡后又阴干的硬壳。大片大片深褐、暗红、甚至发黑的污渍覆盖了绝大部分表面,散发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浓烈血腥和腐烂气息。领口、袖口的位置尤其污秽不堪,凝结着厚厚的、如同沥青般的硬痂。衣服的边缘被霉菌侵蚀得破烂不堪,布满了撕裂的口子。
而在那堆被扒开的、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旁边,静静躺着一张……同样污秽不堪的卡片。
长方形,塑料材质,边缘磨损得厉害。卡片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混合着深褐色污垢和霉菌的粘稠物,像一层凝固的、肮脏的血痂面具,将卡片的正面彻底糊死,完全看不清任何字迹或图案。
病号服!
门卡!
墨泽没有说谎!它们真的在这里!被当作垃圾,被霉菌和污血覆盖,丢在这个囚笼最肮脏、最绝望的角落!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冻结了鹤淮离的血液!
喜悦?不!只有更深沉的、刺骨的恐惧!
这衣服……是谁的?上面沾染的……是什么?那个穿着这件衣服的人……遭遇了什么?为什么会被丢在这里?像垃圾一样?
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腐臭,此刻如同实质的毒气,疯狂地钻进他的鼻腔,灼烧着他的肺叶。这衣服穿在身上?光是想象那冰冷的、浸透了不知名受害者血液和绝望的布料贴在皮肤上的触感,就让他胃部剧烈痉挛,几乎要当场呕吐出来!
而那门卡……被血污彻底覆盖。看不清编号,看不清权限!它真的是“门卡”吗?还是通往另一个地狱的通行证?它有什么用?能打开哪扇门?
啪嗒…啪嗒…啪嗒…
走廊深处的脚步声,变得清晰了!不再是之前的缓慢悠远,而是带着一种……明确的、朝着这个方向移动的节奏!沉重,粘稠,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巡夜”回来了!
而且……它似乎……锁定了这个方向?!
为什么?!
墨泽的话如同冰冷的预言在脑海中炸响——“它闻到了你身上的…汗味、血味、还有那该死的廉价牛肉汤味!”
不!
不止!
鹤淮离猛地看向那件被扒出来的、散发着浓烈血腥腐臭的病号服!是他!是他扒开垃圾堆的动作,释放了这件血衣上被霉菌封印了不知多久的……更加浓烈、更加新鲜的死亡气息!这气息,如同黑暗中最醒目的信号弹,瞬间吸引了嗅觉灵敏的“巡夜”!
该死!墨泽!你算计我!你早就知道!
一股混杂着极致愤怒和恐惧的冰流瞬间冲垮了鹤淮离的理智!他恨不得将那件血衣撕碎!将那张污卡踩烂!
然而,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快!那湿漉漉的拍打声如同死亡的鼓点,重重敲击在耳膜上!他甚至能听到一种粘稠的、如同巨大舌头舔舐过墙壁的……滑腻声响!
没时间了!
穿?还是不穿?
穿——意味着将这件浸透了未知死亡和绝望的血衣裹在身上,意味着主动拥抱那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更意味着……他可能真的变成了墨泽口中“新鲜的容器”,被这病栋里渴望“容器”的“病人”们盯上!而且,“巡夜”可能因为这更加浓烈的血腥味而变得更加狂暴!
不穿——他现在就是赤裸裸的靶子!带着一身汗味、血味(嘴唇被咬破的血迹)和牛肉汤味,在这件血衣散发的血腥信号指引下,“巡夜”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撕碎!而且,没有门卡,他可能永远打不开这该死的铁笼!
两难!
绝境!
“穿上它!”
墨泽那冰冷、带着绝对命令口吻的声音,如同惊雷,再次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深处炸响!这一次,没有任何戏谑,只有不容置疑的掌控!
“它能掩盖你身上活人的气味!至少…能混淆‘巡夜’的判断!想活命,就别犹豫!立刻!马上!”
掩盖活人气味?混淆判断?
鹤淮离的瞳孔因极致的挣扎而剧烈收缩!他看着那件散发着浓烈死亡气息的血衣,胃里翻江倒海。但“巡夜”那湿漉漉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他甚至能感觉到铁栅栏外的空气都变得粘稠冰冷起来!那股混合着腐臭和湿气的“注视感”,再次穿透铁栏,死死锁定了他的位置!
生与死,只在一念之间!
“呃啊——!!!”
一声混合着极致厌恶、恐惧和决绝的低吼,从鹤淮离喉咙深处迸发!他猛地抓起那件冰冷、僵硬、散发着刺鼻恶臭的血衣!
入手的感觉如同抓起一块浸透了污血的朽木!冰冷滑腻的触感瞬间传遍全身,激起一阵剧烈的战栗和生理性的强烈排斥!那浓烈的血腥腐臭如同活物般钻进他的鼻孔,直冲大脑!
没有时间犹豫了!
他粗暴地、带着一种近乎自毁般的疯狂,将这件沾满深褐色污垢的竖条纹病号服,狠狠套在了自己溅满油污的t恤外面!
冰冷!僵硬!仿佛瞬间裹上了一层由凝固血液和绝望构成的冰冷铠甲!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腐臭气息瞬间将他包裹!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尖叫着抗拒!胃部剧烈抽搐,他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当场呕吐出来!
就在血衣上身的一刹那——
嗡!
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瞬间笼罩了他!
不是视觉的变化(左眼依旧普通),也不是力量的涌现(身体依旧虚弱)。而是一种……存在感的扭曲!仿佛他身上那属于“鹤淮离”这个鲜活个体的生命气息,被这件浸透了死亡的血衣强行压制、覆盖、同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粘稠、与这病栋本身腐烂气息融为一体的……“死物”般的沉寂感!
与此同时!
砰!砰!砰!
沉重的、带着湿滑粘液的撞击声,猛地砸在了囚笼的铁栅栏上!整个铁笼都随之震动!铁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浓烈到极致的腐臭气息如同实质的浪潮,瞬间灌满了狭小的空间!
“巡夜”……到了!
它就在门外!
鹤淮离的心脏骤然停止!他保持着套上血衣后僵硬的姿势,身体死死贴在冰冷的墙壁上,屏住呼吸,连眼珠都不敢转动!血衣上那浓烈的死亡气息包裹着他,与门外“巡夜”散发的恐怖气息激烈地碰撞、交融!
冰冷的、粘稠的“视线”如同实质的探针,再次穿透铁栅栏的缝隙,带着比之前更加狂暴和贪婪的探寻,反复扫过鹤淮离和他身上那件散发着同源死亡气息的血衣!
这一次的“注视”,带着一种明显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