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玉坊是京城最有雅意的地方了。这里多有茶楼书肆、乐坊棋社,是文人骚客们的常聚之地。
而且,琼玉坊隔壁就是遍布秦楼楚馆的永乐坊,许多人前脚和同僚兄弟们畅饮完,后脚就能睡到红颜知己的罗帐中。
陈瑞就是这样的人。
他是这两坊的常客,但前些日子他三哥下落不明,他也没了寻欢作乐的心思。
现在他三哥有了下落,陈瑞又有心情玩闹了。
于是他在两坊流连了好几日,这天正在他新结识的一位琵琶妓的榻上睡着,忽听外头的小厮道:“公子,三公子快到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陈瑞大喜,紧赶慢赶回了陈府,听人说陈宴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呢。
陈瑞哈哈大笑:“三哥刚回府就找我来了?这多不好意思,该我去拜见三哥才是。”
他的小厮忙道:“是公子找人把三公子接回来的,三公子肯定感谢公子。”
陈瑞摆摆手:“三哥这就太见外了。我们一家人,还说什么感谢不感谢的?”
不过他这次事情办得漂亮,倒是可是趁机让三哥帮忙运作运作,好在三个月后到来的武试中让他拿个好名次。
他自己固然要努力,但是外部条件也要跟上嘛。
陈瑞沉醉于自己的光明前途中无法自拔。
进了院子,果然见陈宴背对着他立于正厅里,正在看墙上贴着的一副劝学的对联。
陈瑞满脸殷切地凑到陈宴身边,刚准备嘘寒问暖,不料陈宴斜乜过来,脸上一片清寒之色。
陈瑞一愣:“三哥……”
下一刻,陈宴抬手,一个耳光结结实实地扇上了陈瑞的脸,打得他脑瓜子嗡嗡作响。
陈瑞捂着火辣辣的脸,懵了。
“蠢货!”陈宴已经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谁让你去找宁寒青的?”
“那时候家里的人都出去找你了,可用人手不够。反正六殿下也一直挺担心你的,我这才去找了他。”陈瑞又是懵逼又是委屈,“三哥,你打我干嘛呀?”
“我是不是早就告诉过你,离宁寒青远些!”
陈瑞讷讷:“可是我和六殿下从小就认识啊,我们是多年的朋友了。”
“祖父定的规矩你都忘了?陈氏子弟不可与任何皇子过从亲密,不可参与储位之争!”
“我没忘,我和六殿下就是私交,没说过国事!”
陈宴目光森冷,声调更是阴寒:“我养伤的那个村子被宁寒青的血隐卫屠了,一百零六人尽数丧命。”
陈瑞陡然愣住,瞳孔皱缩:“这……不会吧?”
他心下巨震,立刻跪倒在地:“三哥,我不知道会这样,我是好心啊!我是担心你,想尽早把你接出来,我才去找的宁寒青,我……我不是故意的!”
陈宴长舒一口气,狠声道:“我倒希望你是故意的。”
要陈瑞是故意的,他直接宰了他去给那一百零六人陪葬。
但就因为他是好心办了坏事,才显得分外憋屈。
“三哥,我……我错了。”陈瑞不断央求,“我以后再不和六殿下来往了,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你原谅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正说着,忽听陈承安的声音传来:“你们兄弟这是干什么呢?”
陈承安还穿着官服,这是听见儿子回家了,匆匆就赶回来了。
陈宴拱手见礼:“父亲。”
陈瑞怏怏的:“二伯。”
陈承安将陈宴上下扫了一遍,见他全须全尾的,暗自松了口气。
“你祖父也快来了。”陈承安说,“他是为什么而来你清楚,好好想想怎么向你祖父交差吧。”
陈宴颔首:“是。”
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没参加殿试。
陈宴已经从琉心那里得知了殿试的结果,果不其然,邱捷中了状元。
陈宴并不惧陈文益,到时候实话实说就行。
陈宴并没有拿陈瑞怎么样,只是道:“我会带你去见郑五姑娘,你该如何处置,且听她的吧。”
陈瑞大惊失色:“啊?”
陈宴:“她若想取你狗命,你也受着!”
“啊!!!”陈瑞嚎叫起来,“三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是你弟弟,咱们才是一家人啊!”
回到自己的院子后,陈宴写了一封信,递给琉心:“着人送进宫,给安华公主。”
——
此时的安华正在闹。
太医们已经诊断了,没有大碍。但她就是太疼了,疼得她恨不得打滚。
“母妃,她竟然敢杀我!”安华伏在淑妃怀里大哭,“她太放肆了,我可是公主!母妃,您要替我做主啊!”
淑妃也甚为惊讶。
饶是她在宫中沉浮这么多年,她也没见过如此嚣张跋扈之人。
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堂堂公主动手!
宁寒青道:“她知道了你曾派人在上元夜杀她,她当然记恨你。”
安华怒容满面:“谁让她缠着陈宴的!那是我看上的人,她敢和我抢,她就该死!”
宝贝女儿这么难受,淑妃也心疼极了:“我这就告诉你父皇去,让你父皇处死那个恶毒的丫头!”
宁寒青阻拦道:“母妃,不可。您若将此事状告父皇,岂非安华派人暗杀的事情也会败露?那父皇要怎么看待安华?要知道安华可是父皇心中最单纯良善的女儿。”
安华不依地大叫:“那就要让我忍了吗?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宁寒青淡淡一笑:“急什么?你若想出气,有的是法子,何必非闹到父皇跟前去?”
安华忙道:“皇兄有什么主意?快告诉我啊。”
“上元夜,她妹妹不是死了吗?”宁寒青慢条斯理地说,“我听说,那位郑七姑娘可是她娘的眼珠子。”
安华蹙眉:“还不是我手下那群饭桶没用,杀个人都能杀错。”
“要是让郑六夫人知道,她的宝贝女儿其实是替叶绯霜死的,那她当如何?”
安华眼珠子一亮:“那她肯定恨透叶绯霜了!”
安华又撇了撇嘴:“可是叶绯霜现在在京城,她六婶又够不着她。”
“她爹娘不是在荥阳吗?只要略施小计,让郑六夫人迁怒叶绯霜的爹娘……”宁寒青越说唇边笑意越重,“让叶绯霜尝一尝失去至亲的痛,还不能让你出气吗?”
安华顿时喜道:“好主意,就这么办!我马上让人去荥阳找那位郑六夫人!”
宁寒青乐了:“我的好妹妹,这哪儿用得着你啊,我早就让人去办了。”
“还是皇兄最好了!”
但安华还是想去找她父皇告状。
敢对她安华公主动手,一家子都死了也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