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和宁寒青离开后,安华的宫女进来,递给她一封信:“陈公子的信。”
安华顿时瞪大眼:“果真吗?”
陈宴给她写信了?
本来安华还在生陈宴的气。
因为在客栈里,叶绯霜要将她推下去的时候,陈宴竟然不来救她。
她急忙打开信封,看见纸上的字迹后,顿时露出笑颜:“果然是陈宴的字。”
字如其人,陈宴的字也和他人一般,潇洒飘逸,十分赏心悦目。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
先是说了叶绯霜生气是因为上元夜的事。
然后和宁寒青刚才的说辞一致,此事最好不要闹到皇上跟前,否则有损公主形象。
再说要是公主真要闹大,那就不是两个姑娘家打打闹闹的事了,是有关郑家、皇室的大事。出于为六殿下考虑,最好还是不要得罪门阀世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最后说安华公主冰雪聪明,一定可以分清利弊,不会做出于自己、于他人不利之举。
安华把信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觉得陈宴说的十分有道理,的确不能去告状。
她把信按在胸口,陶醉道:“陈公子果然处处为我着想。”
公主的宫女自然也识字,看到了信上的内容,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她心想,这哪儿是为您着想啊,这不是字里行间都站在那位郑五姑娘那边吗?所以才想大事化小再化了。
不过这种不合时宜的话她才不会说,一味符合道:“是啊,公主还是听陈公子的比较好。”
“好吧。”安华冷哼一声,“陈公子肯定也没想到叶绯霜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竟然真敢把我推下楼!所以不是陈公子不阻拦,是她叶绯霜太嚣张!”
宫女:“是这样的。”
安华冷哼,美目中闪过一抹厉色:“不过很快她就嚣张不起来了!等着给她爹娘守孝去吧!”
——
果然,陈宴所料不错。
陈文益在得知他是为了叶绯霜错过殿试后,没有责怪他什么。
只是悠长地叹了口气:“那孩子有难,我们不能不管,怪只怪时机不好。”
陈宴端跪于陈文益面前:“孙儿愧对祖父教诲。”
陈文益亲自将他扶起来:“我孙儿早已三元及第,何谈愧对?只是圣上那边,不好交代。殿试选的是天子门生,你无故缺席,实是置圣上颜面于不顾。”
“孙儿知道,明日便进宫向陛下请罪。”
“陛下未必会为难你,毕竟去年的舞弊案,你给他出了个好主意,让他新政得以颁发,他知你可用。”
“不是什么好主意。”陈宴低声道,“八名进士平白丢了性命。他们都是数十载寒窗苦读,艰难熬出来的。”
陈文益摇头叹息:“朝堂之上,兵不血刃,其残酷程度不啻于战场。陛下急功近利,若非你出了那个主意,他日死的岂止八名进士?帝王功业,从来都是由骸骨累成。你要做的,就是手握权柄,保护更多本该无需牺牲的人。”
一说残酷,陈宴又想到了翠微山那些村民。
“祖父近日可听说,六殿下剿了一窝山匪,陛下龙颜大悦,给了丰厚的赏赐。”
“昨日进京后就听说了。”陈文益捋了捋胡须,“看来这位六殿下沉寂了一段时间,又要开始搅动风云了。”
陈宴轻哂,把宁寒青杀良冒功的真相告诉了陈文益。
“竟是如此?”陈文益老眼中顿时盛满了冷怒,“为君者,当有仁恕之心。宁寒青刻薄寡恩,若有天继承大统,实非天下之福。”
“那就不让他有那一天。”
陈文益眉心一动,见自家孙子满脸宁肃,便知他心意已决。
他没反对,只是道:“要除宁寒青,就绕不过谢家。”
陈宴道:“谢侯深明大义,会明白的。”
陈文益点了点头:“你看着办吧。”
他饮了口清茶,忽而又问:“山中数日,小丫头对你可有改观?”
陈宴不语,陈文益懂了:“看来是没有了。”
陈宴听出了祖父语气中的幸灾乐祸,顿觉不爽,反驳道:“有。”
陈文益:“真的吗?我不信。”
第二日,陈宴进了宫。
暻顺帝在御书房召见他。
御书房内还有几位阁老重臣。
一位和陈家不怎么对付的官员当先发难:“陛下,陈清言却缺席殿试,弃君父于殿前,忘社稷于身后,此乃不忠!愧对家族栽培、陛下期许,此乃不孝!这等不忠不孝之人,虽有才名,实不堪为国之栋梁!”
立刻有人附和:“科举大典,国之根本。他今日可为私事误殿试,明日岂非要为私情误国事?此等任性妄为、不识大体之辈,恐怕才具越高,为祸越深!”
这些官员派系不同,有和陈家不对付的,当然也有维护陈家的。
顿时有人说好话:“陈清言去岁三元及第,今试又中会元,其才百年难遇。即便犯些错误,也瑕不掩瑜。若能加以打磨,使其知轻重、懂权衡,日后必成国之柱石。”
暻顺帝静静听完朝臣们的争论,才缓缓开口:“众卿所言朕已知晓。陈清言,朕听说你是为了郑家的五姑娘才错过殿试的?”
又有人抨击:“为了一女子不顾仕途,连孰轻孰重都分不清,何堪为官!”
陈宴不紧不慢地回话:“是。微臣听说郑五姑娘有难,赶去驰援。先前祖父病危,乃郑五姑娘搭救才转危为安,微臣不敢不记此大恩。”
“哎呀,陈三公子真有颗至情至孝、仁德重义之心啊!”
暻顺帝又道:“朕听说此女和你有婚约,后来退了婚。难为你们还能这么没有隔阂,守望相助。”
陈宴俯身叩首:“微臣自知犯下大错,不敢以私情玷污科场清名。请陛下革去微臣会元、解元之名。微臣愿从微末小吏做起,以报陛下天恩。”
刚才抨击陈宴的官员都有些错愕。
去岁的科考成绩已经作废了,再把陈宴的两元之名一革除,他就是一介白身了。
从小就以神童之名闻世,最后一介白身,还真讽刺。
但不得不说此举不错,起码可以平天子之怒。
果然,暻顺帝脸上的笑容稍微多了一点。
“朕便依你所言。只是可惜了,你这满腹经纶啊……”暻顺帝叹了口气,“不过朕向来惜才。这样吧,朕可以降旨赐婚,等你尚了安华,便是朕的驸马了。届时,朕照样可以赐你高官厚禄,让你一展拳脚,这样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