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人间弟子任珊，携身后众仙家，见过东海龙王。”
敖广龙目之中闪过一丝复杂，有感激，有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化不开的绝望。他微微颔首：“原来是任珊仙子与诸位仙家…敖广，代东海亿万水族，谢过诸位仗义援手之恩。”
他的感谢很郑重，但语气之中，却听不出多少喜悦，反而带着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悲凉。
“龙王陛下客气了，除魔卫道，本是我辈分内之事。”我沉声道，“只是眼下形势危急，不知龙王陛下有何退敌良策？”
听到“退敌良策”四个字，敖广脸上露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容，他抬手指着穹顶之外那密密麻麻的魔影，声音充满了无力：
“良策？若有良策，我东海龙宫，何至于此…”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提振精神，开始为我们分析眼下绝望的局势。
“想必诸位在外围也已看到。海魔巨齿鲨，数量过万，这还只是围困龙宫的主力，尚有不少分散在外围海域，绞杀我残余力量。它们个体实力强横，魔躯坚固，更可怕的是…”
敖广的龙目之中闪过一丝心悸：“它们散发出的魔气，具有极强的污染性！阵亡的水族将士，若尸体未能及时回收净化，很快就会被魔气侵蚀，转化为只知杀戮的低等魔物，反过来攻击我们！此消彼长，我们的力量在不断被削弱，而它们…几乎无穷无尽！”
我们闻言，心头都是一沉。难怪外围尸横遍野，这魔气竟然如此歹毒！
“至于顶尖战力…”敖广的目光投向光罩外那十道如同魔神般的身影，“魔首鲨千里，其实力…深不可测。老夫与之交手三次，皆落入下风，它那魔躯之强，魔元之厚，远超寻常龙族！若非凭借龙宫大阵与万年积累，老夫恐怕早已…”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其麾下九大魔将，老二鲨千元嗜血狂暴，老三鲨千魂擅噬魂魔音，老四鲨千云力大无穷，老五鲨千块防御惊人，老六鲨千煞周身是毒，老七鲨千魔诡计多端，老八鲨千九神出鬼没，老九鲨千年生命力顽强，老十鲨千喝魔吼碎魂…它们任何一个，都拥有不逊于我龙族悍将的实力！”
“反观我方…”敖广的声音更加低沉，“老夫重伤在身，实力不足全盛时期七成。四海龙王之中，西海、南海、北海三位兄弟虽已收到求援，但各自海域亦受魔患滋扰，援军迟迟未至。龙宫内，能战之将，已十去七八…剩下的，也多是带伤之躯。”
他环顾这残破的大殿，最终目光落回我们身上，带着一丝最后的、微弱的期盼：“如今，龙宫防护大阵能量即将耗尽，最多…还能支撑一个时辰。若一个时辰内，再无转机…”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
一个时辰后，龙宫破碎，万魔涌入，届时，将是真正的屠戮与毁灭。
沉重的绝望，如同最深的海水，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
敌我实力对比，悬殊到了令人绝望的地步。
龙王敖广描述的绝望局势，如同冰冷的深海暗流，席卷了整个大殿。一个时辰，这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利剑。坐以待毙绝非我们的风格，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也必须抓住。
“龙王陛下，当务之急，是弄清这魔气的根源与特性。”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目光转向陈实和邋遢道士，“陈实，道长，这方面需要你们的力量。”
陈实立刻点头，他走到大殿边缘，那里有一缕从外部渗透进来的、如同黑色小蛇般蠕动的魔气。他取出一个巴掌大小、闪烁着蓝色电弧的透明容器，小心翼翼地将其靠近。
“采样开始。”他低声道。容器口产生一股微弱的吸力，将那缕魔气吸入其中。魔气在容器内左冲右突，撞击着器壁，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陈实手腕上的仪器屏幕数据疯狂跳动，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能量构成异常复杂…主体是一种高密度负能量，具有极强的侵蚀性和混乱特性…其中混杂了…某种古老的生物信息片段？还有…规则层面的污染痕迹…这不像自然形成的魔气，更像是…被某种更高层级的力量‘加工’过的产物！”
与此同时，邋遢道士也凑了过来，他没用任何仪器，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避开了魔气），手指掐诀，眼中闪过道道清光，似乎在感知其本质。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
“无量天尊…”他喃喃自语，随即猛地看向敖广，“龙王！这魔气…这魔气是否带着一种万物归寂、重返虚无的意蕴？其核心，是否隐隐指向东南方向的归墟之地？”
敖广龙目骤然收缩，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道长…你如何得知？不错！此魔气之源头，正是归墟！朕与那鲨千里交手时，能清晰地感觉到，它力量的根源，连接着那片万物终结之地！”
邋遢道士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发白：“果然如此！这是‘深渊秽气’！传说中只存在于归墟最深处，是天地初开时，清浊分离残留的最后污秽，能腐蚀万物，湮灭法则，将一切拉回永恒的‘无’！上古时期，曾有魔神引动此气，险些酿成大劫，后被众神联手封印于归墟…如今，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被这些海魔掌控？！”
“归墟…深渊秽气…” 我咀嚼着这两个词，心头沉重。事情果然比想象的更复杂，背后牵扯到了上古秘辛。
就在这时，偏殿方向传来一阵骚动和痛苦的呻吟。几位龙宫医官抬着一名伤势沉重的蟹将军匆匆走过，那蟹将军的甲壳破碎，伤口处缠绕着浓郁的黑色魔气，正不断向周围健康的组织蔓延，任凭医官如何施展水族治愈法术，甚至喂食灵丹，效果都微乎其微，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蟹将军的气息越来越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