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从拍卖行出来后,没有停歇。直接收拾行李直奔高铁站,陈忘川可是了解林玲珑的,这小妮子报复心极强,所以他们三人连夜出发。
呼啸的高铁如同一道银色的闪电,切开葱郁的南国大地。窗外景色飞逝,从繁华都市逐渐过渡到起伏的山峦和浓得化不开的绿意,空气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湿润的泥土和植被气息。目的地——云南,越来越近。
宽敞的一等座车厢内,气氛却有些微妙。
陈忘川靠窗坐着,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手里正反复摩挲着那个从拍卖行“借”来的紫檀木盒。
盒子打开,那面布满诡异纹路的铜镜躺在深色绒布上,在窗外透进来的天光下,铜绿斑驳,纹路扭曲盘结,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邪异。
他翻来覆去地看,手指细细描摹着镜背上那些凸起凹陷的线条,触感冰冷坚硬,带着一种沉淀千年的死气。
除了材质古老、纹路古怪得令人心悸外,实在看不出任何特异之处。没有机关暗格,没有能量波动,就像一块造型奇特的废铜烂铁。
“啧… 真他娘的邪门!” 陈忘川低声咒骂了一句,胸口的闷痛似乎又加重了几分。
胖子的命,野人山的谜,全都系在这破镜子上,可它却像个哑巴,死活不开口。
“咋样?老陈?看出啥门道没?是不是得滴血认主?还是得找个雷雨天对着它喊芝麻开门?”
坐在过道边的胖子凑过脑袋,绿豆眼死死盯着铜镜,脸上又是期待又是忐忑,仿佛那不是镜子,而是他续命的仙丹。
他身上的菌毒虽然暂时被压制,但那种如影随形的阴冷感从未消失,这铜镜是他唯一的希望。
“滚蛋!少看点乱七八糟的小说!” 陈忘川没好气地把铜镜往胖子那边一递,
“你丫不是号称‘古玩界扫地僧’吗?来,扫扫看,能扫出个花来不?”
胖子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捧起铜镜,那虔诚劲儿堪比捧着祖宗牌位。他眯着小眼睛,把脸几乎贴到镜背上,恨不得把每一道纹路都刻进脑子里。
手指头在上面抠抠摸摸,甚至对着镜面哈了口气,用袖子使劲擦了擦,再凑近了看…
“嗯… 这铜,老!真老!起码得是战国前!这纹路… 啧啧,胖爷我纵横潘家园二十年,愣是没见过这么邪性的!看着眼晕,跟中了邪似的…”
胖子煞有介事地分析着,最后颓然地放下镜子,哭丧着脸,
“可… 可它到底咋用啊?胖爷我身上的‘小宝贝’还等着它救命呢!总不能当锅盖使吧?”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着这面价值八十万(抢来的)的“锅盖”一筹莫展。
陈忘川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坐在对面靠窗位置的葛云衣。
葛云衣依旧是那副遗世独立的冰山模样。她微微侧着头,额角几缕银发垂落,遮住小半张精致的侧脸。
她的耳朵里,塞着一副纯白色的无线耳机。令人意外的是,她那冰封般的嘴角,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放松了一点点,甚至隐隐有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 惬意?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逐渐变得险峻的山峦和浓密的雨林,眼神放空,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随着某种只有她能听见的节奏,在膝盖上极其轻微地点着拍子。
陈忘川和胖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这位神仙姐姐… 在听歌?而且还听得挺投入?
陈忘川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铜镜递向葛云衣的方向,尽量放轻声音:“云衣,你看看这个?或许… 你能看出点什么?”
葛云衣的目光终于从窗外收回,落在陈忘川递过来的铜镜上。那眼神,淡漠得像是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
她甚至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见地摇了摇头,视线又重新投向窗外连绵的绿色,手指继续在膝盖上点着那无声的节奏。
耳机里隐约漏出一丝极其微弱、带着节奏感的鼓点和模糊的唱腔,似乎是一首… 《七里香》?
陈忘川:“……” 得,这位爷是指望不上了。八十万的“锅盖”还没周杰伦的歌好听。
胖子小声嘀咕:“神仙姐姐的品味… 还挺复古哈?不过胖爷我也喜欢《双截棍》!哼哼哈兮!”
陈忘川无奈地收回铜镜,再次看向那诡异的纹路,心头疑云密布。看来只能求教真正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了。
他掏出手机,深吸一口气,拨通了一个备注为“老阎王”的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还有金属摩擦和某种低沉的、如同野兽喘息般的怪声。
“喂?小川?” 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带着浓重江湖气的声音传来,正是陈忘川的爷爷,道上人称“陈三爷”的陈阎王(老版)。
“爷爷,是我。” 陈忘川压低声音,开门见山,“我这边弄到个东西,想跟您打听点事。”
“说!老子正忙着‘开荒’呢,动静有点大!” 陈三爷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背景那怪异的喘息声似乎更清晰了。
陈忘川没细问爷爷在“开”什么“荒”,直奔主题:“您听说过云南野人山那边,一支地质勘探队在什么‘雷暴坟场’出事的事儿吗?他们带出来一面铜镜,上面有些怪纹路…”
“野人山?雷暴坟场?” 陈三爷的声音顿了一下,背景的杂音似乎也小了些,语气变得凝重,
“操!那鬼地方… 邪性得很!老子年轻时候跟人搭伙想进去摸金,还没到地头就折了好几个!那支勘探队…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陈忘川精神一振:“对!就是他们!爷爷,您知道他们具体在哪儿出的事?那地方有什么特别的?”
“特别?” 陈三爷似乎在回忆,声音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沧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具体位置说不上,那片鬼林子大得很!但听道上零星的传闻,那支勘探队好像是… 走着走着,突然就走进了一片‘鬼打墙’!*不是普通的迷路!是那种… 浓得化不开的瘴气,五步之外不见人影,指南针乱转,连天上的日头都看不见! 人在里面就像进了黄泉迷宫,怎么绕都绕不出来!邪门透顶!”
“黄泉迷宫?” 陈忘川的心沉了下去,这和拍卖师说的“雷暴坟场”以及爷爷口中的瘴气区对上了!
他急忙追问:“那铜镜上的纹路呢?您见过类似的吗?那到底是什么?”
“纹路?” 陈三爷的声音带着困惑,“什么纹路?老子又没见过那破镜子!不过…” 他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语速变慢,带着不确定,
“… 倒是听一个快入土的老伙计提过一嘴,说野人山深处,有些古老部族留下的玩意儿,上面刻的东西… 不是给人看的!邪乎得很!好像是… 像是…”
背景里,那低沉的、如同野兽喘息般的怪声陡然变得急促和清晰起来,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巨大青铜器在粗糙石面上刮擦的刺耳噪音!
“滋啦… 嗷——!!!”
刺耳的噪音和一声非人的嘶吼猛地从听筒里炸开!震得陈忘川耳膜生疼!
“爷爷?!爷爷!什么声音?!” 陈忘川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引得车厢里其他乘客侧目。
“操!这玩意儿醒了!小川!听我说!”
陈三爷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急迫和一种面对未知凶险的紧张,背景是越来越响的刮擦声和沉闷的撞击声,
“那纹路… 别深究!别盯着看太久! 那玩意儿… 邪性!会…”
“嘟… 嘟… 嘟…”
电话,毫无征兆地断了!只剩下忙音在陈忘川耳边单调地回响。
“喂?!爷爷?!喂!!” 陈忘川对着手机连喊几声,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刚才那声非人的嘶吼和刮擦声,还有爷爷最后那句戛然而止、充满警告意味的“邪性!会…”,
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爷爷那边… 到底在搞什么?遇到了什么“玩意儿”?
他缓缓坐回座位,手指无意识地再次抚上铜镜背面那冰冷诡异的纹路。这一次,他心头再无半分侥幸,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寒意。
“别深究… 别盯着看太久… 邪性… 会… 会怎样?” 陈忘川喃喃自语,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仿佛带着某种不祥的诅咒。
对面的葛云衣,似乎也被刚才电话里传出的最后那声异响惊动。她微微侧过头,冰蓝色的眼眸扫了一眼陈忘川手中那面幽光闪烁的铜镜,又看了一眼陈忘川凝重的脸色。
她那万年冰封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将耳机往耳朵里又塞紧了一点。周杰伦模糊的歌声,似乎成了隔绝这个充满未知邪异世界的一道冰冷屏障。
胖子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咽了口唾沫,小眼睛紧张地在铜镜和陈忘川脸上来回扫视,小声问:“老…老陈?老爷子那边… 没事吧?这镜子… 它…它不会真是个… 邪器吧?”
窗外,连绵的青山飞速后退,浓郁的绿色如同化不开的浓墨。野人山的轮廓,在遥远的天际线上若隐若现,仿佛一头蛰伏的、吞吐着瘴气与雷暴的洪荒巨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