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树空地上，血腥气尚未散去，孟泽与狼刃隔桌对坐，中间是一副手工雕刻的木质象棋。
狼刃执红，指尖捏起那枚刻着“帅”字的棋子，“这还是小巫小时候做的呢，这些年我都没舍得用，”他看了一眼已经包扎好站在孟泽身后的邬峤，“生怕用坏了，小巫回来伤心。”
狼刃捻着“帅”字棋，又放回原来的位置。
“将帅不出九宫。”他看了一眼孟泽又看了一眼邬峤，“就像你们，小泽、小巫，你们不该离开曙光城的。”
“他们没有你们活不了，你离了他们也活不了。”
狼刃似乎很笃定在曙光城在没有这些人的情况下，会很快被推翻。
他叹了口气，用有些可怜的目光看着孟泽，“对兽人不要抱有太多期待，他们只是比动物稍微聪明一点的东西而已。”
“在绝对的武力之下，你做再多的防御，都只会死伤，你那么喜欢他们，怎么忍心他们受伤的？”
他话音落下，手指推动“车”，越过楚河汉界。
“就像这‘车’，一往无前，碾碎一切阻碍。这才是适合这片土地的方式。”
孟泽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没有立刻回应狼刃的诛心之论，而是执起黑棋的“马”，跳了一步，看似寻常，却恰好卡在了“车”前进的侧翼路径上，一个精妙的“蹩马腿”。
“马走日，虽有局限，却能制约横冲直撞，兽人也会协作、也有脑子，不过你例外。”孟泽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因为你自己也是兽人，也是你口中的东西。”
狼刃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我更像人。”
邬峤闻言睨了狼刃一眼，又看了看青芽，勾了勾唇笑了一下。
青芽本来在认真看着棋盘，感受到邬峤的视线，皱着眉抬头看邬峤，“笑什么，大人说得对。”
狼刃一直不把兽人当回事，是所有人都清楚的事，因此站在一旁的青芽并没有反驳或者有任何受伤的情绪。
“狼刃，一个好的执棋者，不是只是控制，而是学会全盘协作，”孟泽目光锐利地看向狼刃，“你说我离不开兽人？没错，我们彼此需要，我们是共同体。而不是像你，仅仅把他当作可以随意消耗、驱使的‘东西’。”
他刻意重复了狼刃的用词，带着明显的讽刺。
孟泽叹了口气，笃定道，“他们能赢。”
狼刃弯起唇，目光扫视着孟泽，“靠什么？靠坚定的意志吗？”
孟泽看了看天边的光景，又在脑海中看了看时间，突然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靠……”
他刻意拉长了声音，却没说完话，“我们打个赌吧，如果我让你主动退兵，我们就暂时建立一个交易区。”
孟泽从兽皮袋里拿出地图，在地图中间点了点，“我不想面对战争，但我也不会臣服于你，如果你一定要我们臣服的话，我会玩儿命，所以不如各自安好一阵子？”
“我知道你们有出色的狩猎水平，我们提供其他的熟食和工具，怎么样？”
孟泽的要求有些突兀，任谁听了都会有些异想天开。
别说是狼刃，就连青芽都轻笑出声。
“如果你赢了，我把自己赔给你。”
他这话一落，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这事孟泽提前没跟任何人说。
他们只知道来狼刃部落是要聊合作的，同时向狼刃部落那些有异心的人展示手段。
赤豹握着拳，想要冲上去打死狼刃了——他不能对搞事的孟泽做什么，但可以解决事情的源头，即使是死。
石翼死死拉着赤豹，“别冲动，会打乱阿泽的计划。”
夜杉眨巴了一下眼睛，回头看了一眼赤豹，“咋办，你的宝贝孟泽脑壳坏了，咱现在给他绑回去还来得及。”
只有辛奇和邬峤看起来还算淡定，站着没动。
狼刃饶有兴致的托腮看着孟泽，“小泽，你真的好会勾引人。”
“你知道跟了我意味着什么吗？”狼刃看向辛奇，“这你都不拦着？怎么那么大胆？”
“我永远相信阿泽。”辛奇面上平静，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成拳，指甲已经在手心里掐出了血痕。
孟泽笑得开怀，“如何？狼刃，赌不赌。”
“你真的，太懂我了。”狼刃舒了口气，“这个赌约太有趣了，我和你赌。”
……
夜色浓得像要滴下墨来。
风玫和痕痕以及一群狼兽人骑着马在荒原上疾驰，尘灰掠过月光。
痕痕骑在最前，眼神冷冽。
表面上，他们是在攻打熊兽人和虎兽人的部落。
实际上，那些破帐篷和空旷的石圈根本不值得出兵。
“他们熊兽人和虎兽人倾巢而出，我们要攻击什么？！”一个狼兽人不满地嘟囔，“孟泽大人是不是有点失心疯了。”
痕痕侧头瞪了那个狼兽人一眼。
其他狼兽人却是十分认同地垂下眸。
在他们看来，所谓的偷袭要有内容偷才行。
孟泽所说的“围魏救赵”，要在“魏”存在的情况下才有效，他们这个“魏”都是废的了。
可孟泽真正要找的是藏在虎兽人部落里的重要之物——苗苗传回消息告诉孟泽，狼刃一起带来的，还有狼刃的宝贝。
这个宝贝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只知道非常重要，会直接影响到狼刃在部落的祭司地位，但这个东西难以携带，需要放置在部落里。
狼刃平时很少离开部落，基本都会守在那个东西身边。
这次会面，是狼刃认为的，攻击曙光城的好机会，也是孟泽让痕痕他们打探消息的绝佳时机。
痕痕暗暗叹了口气。
苗苗传回的消息太虚了，痕痕没有把握，但是她也清楚，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东西，对狼刃来说一定是致命一击。
就算苗苗的消息有误，就算他们这次什么都没找到，也值得一搏。
只是痕痕不知道，孟泽此刻已经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绑在她这次行动上了。
如果她知道的话，恐怕说什么都不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