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参见状,面色一沉,将手里抱着的东西放到地上,果断一个跨步绕到他的身后,握住他的轮椅把手就往屋内推。
“爷爷,您怎么自己出来了?”
他径直将季爷爷推向里屋,只留下陈烟和罗也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他们在得知季爷爷就住在这栋楼之后,心里纷纷勾勒过这位老人的形象。
本以为他能操持着这么一大家子人,再怎么说也该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头,没想到他们的猜测居然都错了。
“陈烟,你确定要住进来吗?趁现在还有反悔的余地,只要你想走,我们马上就能走。”
罗也回头看了看院外,小心谨慎地问道。
“你们警方对这个老人有了解吗?”陈烟没有回答,而是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从目前已知的情报来看,季氏做的那些事最早只能追溯到季铭归的父亲那一辈,这个老人可能就是一个被子孙瞒在鼓里的普通父亲。”
“而且他的精神状况看起来有些异常,在他的身上应该查不到什么东西。”
陈烟双眼紧盯着阿参和季爷爷消失的那个拐角,继续问:“那你们有调查过查祁吗?我听别人说,他在麟光已经工作七年了。照你这么说,季洋离世之后,他就成了对整个季家了解最多的人。”
“查祁一直都是我们的重点策反对象,你怎么突然提起他来了?”
“策反?”
陈烟有想过警方可能比她更早一步关注到查祁这个人物,但没想到他们对他居然采用的是策反策略。
“为什么你们会想要策反他?你不觉得他比季铭归……”
“嘘。”
阿参从客厅到拐角处现身,看到两人还站在门口没有动弹,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你们怎么不进来?”
“这不是主人没邀请吗……”罗也掂了掂怀里抱着物件,试图抱得更稳一点。
阿参摇了摇头,看起来有些无力,“进来吧。你们可以先把东西放在客厅,等老大回来以后再说其它的。”
“得嘞!”罗也抬脚就往客厅的茶几处走。
陈烟紧跟其后,路过阿参时小心翼翼地问他:“所以刚才你想说的是,季爷爷已经有些糊涂了?”
阿参沉重地点了点头,心想,事到如今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于是直接告诉陈烟,季爷爷患有阿尔兹海默症。
“阿尔兹海默症……”
这不就是人们常说的老年痴呆症吗?
陈烟看向客厅的拐角,那个方向应该就是季爷爷的房间。
所以说,季铭归回国之后,一直跟自己的爷爷住在一起?
这种感觉真违和。
三人安置好第一批物件,再次返回院外。
季铭归和查祁这个时候也从车库走了出来。
两人身上并未增添什么新伤,看样子聊的还算和气。
“你们俩聊完啦?来来来,正好来搭把手,一趟把东西搬完。”罗也抬手朝他俩挥了半天,却只招呼来了一个人。
他望着查祁走远的背影,有些不满地嚷嚷道:“又不是没给你发工资,这么点儿忙都不肯帮啊?”
“行了,小野,季洋才刚去世,查祁跟了他那么久,现在心情肯定很难受。,他想走就让他走吧。”
陈烟给了罗也一个眼神,让他适可而止。
“行吧……大不了我再多跑一趟。”罗也妥协了,抱着一筐洗漱用品转身走进院子。
“我刚才看见你爷爷了。”
陈烟整理着后备箱中的书籍,小声说道。
“嗯,他是个很有意思的老头”,季铭归回答。
“我不是说这个。”陈烟见他没理解到她的意思,继续说:“你让我住进来,不怕打扰到他老人家吗?”
“不会,我爷爷喜欢热闹。”
他把最后一点东西搬下车,单手合上了尾门。
“你不用担心,爷爷他平时很少出房间的,就算出来,也会有护工陪着他。而且你的房间在2楼,爷爷腿脚不便,上不去的。”
他好像把陈烟担心的一切都安排好了,这让她一时之间有些羞愧。
再怎么说她也是住进了别人家里,让别人的家人迁就她算是个什么道理?
“季铭归,如果你和查祁把事情都说开了的话,我其实也可以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的。”
她有些略带忐忑地跟他说出自己的想法。
本来她以为季铭归口中的“家”,是一个他独居的住所。她就算住进来了,再怎么折腾也不会影响到其他人。
可现在这栋楼里还住着一个老人和他的护工,这对她来说,行动着实是有些不方便了。
“你跟我来。”
季铭归没有理会她的提议,而是牵起她的手,领着她一路走进别墅,来到二楼朝南的一个房间中。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了。”
“季铭归,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烟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方正的房间中,两人面对面而立,气氛有些冰冷,可没过一会儿陈烟的手臂处就感受到了一片暖意。
她低头一看,原来是午后的阳光斜斜地透过落地窗照了进来,恰好落在了她的手臂上。
季铭归同样也是半个身子暴露在阳光下,可他的脸依旧是在未被照亮的阴暗侧。
他看向她的神情越来越复杂了,这也让陈烟越来越难琢磨他的心境。
此时此刻的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我听见了。”
只见他微微张口,给予了她答复。
然后呢?
陈烟没有意识到自己抬起了眉头,她只知道自己想听他继续说点什么。
如果她没办法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他,或许她可以通过他说的话来判断他的目的。
“我不想你走。”
什么?
季铭归的这句话给陈烟的感觉,就像是她已经摆出全力以赴的姿态,准备迎接敌人的攻击时,却发现对方只是抛过来了一团棉花。
这团棉花既不会击穿她的盾牌,也不会射中她的眉心,反而让她本能的伸出手想要接住它。
毕竟棉花是雪白的、是干净的,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滚落到地上,那样它就脏了。
可那真的是棉花吗?
从季铭归手里丢出来的,真的是棉花吗?
陈烟一时之间陷入两难的境地。
她的理智告诉她,此处是战场,她不能松懈;可她的感性又无时无刻不在扰乱着她的心神。
“为什么?”
她只能举起手中的盾牌,像击打一个气球一样,把那团棉花打回去。
这样她便不用承担眼睁睁看着那团棉花落地所带来的罪恶感。
可这只是缓兵之计,她知道,那一个答案早晚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