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半的汉东省纪委会议室，窗帘只拉开一道缝，阳光斜斜地打在\"企业资金流向图\"上。
田国富用红笔在香江的位置画了个圈，笔尖戳穿了纸页：\"香江警务处刚发来通报，李为平的公司账册里，有汉东重工集团的付款记录，两年间付了三千二百万'设备维护费'。\"
祁同伟端起搪瓷缸，茶水在缸底晃出漩涡：\"汉东重工是省属龙头企业，他们的港口机械生产线号称亚洲第一，需要找香江公司做维护？\"
他看向国资委主任曹成功，\"你们的自查报告里，怎么没提这笔钱？\"
曹成功的手指在笔记本上抠出个小洞：\"重工集团说是和香江远通签的保密协议，涉及核心技术，没敢上报。\"
他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重工集团的总经理赵峰，是李为平的大学同学，两人去年还一起去澳洲考察过。\"
\"同学？\"
田国富冷笑一声，把李为平的出入境记录推过去，\"赵峰去年去澳洲的时间，正好和张涛在那边买别墅重合。这哪是考察，分明是串供。\"
走廊里传来打印机的嗡鸣，张鹏拿着刚出炉的协查通报走进来，纸张边缘还带着温度：\"香江警方说李为平嘴硬得很，只承认是正常贸易，不松口说刘生的下落。但他们在公司服务器里发现了加密通讯软件，技术科正在破解。\"
祁同伟接过通报，目光在\"刘生曾于三个月前入住香江丽思酒店\"的字样上停留：\"让网安支队调汉东所有与丽思酒店有预订记录的人员名单，特别是国企高管。\"
他突然抬头，\"吕梁呢？让他去重工集团，先控制赵峰，免得这小子闻风跑路。\"
上午九点，汉东重工集团的办公楼前，反贪局的警车刚停下，就见赵峰拎着公文包冲出来，手里还攥着本护照。
吕梁一个箭步上前按住他，公文包摔在地上，散落的文件里露出张香江远通的收据，金额栏写着\"咨询费五十万\"。
\"赵总这是要去哪？\"
吕梁捡起收据，油墨味呛得人皱眉，\"澳岛还是开岛？\"
赵峰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我...我去参加行业峰会...\"
\"把总会计师也请回去喝茶。\"吕梁对身后的干警说，\"还有，查封财务部的所有凭证，特别是和香江公司的往来账目。\"
此时的香江警务处审讯室，李为平盯着天花板上的吊扇，风扇叶片上的积灰像他脸上的冷汗。
审讯官把汉东重工的付款凭证推到他面前：\"赵峰都招了，说这些钱是给刘生的'通道费'，用来把股权低价转给开岛的壳公司。\"
李为平的喉结滚了滚，手指在审讯桌上划出浅痕：\"我只是中间人...刘生的具体操作，我不清楚...\"
\"不清楚？\"
审讯官调出他的银行流水，\"你在开岛的账户，上个月刚进账一千二百万，汇款人是刘生控股的'远通投资'。\"
他突然提高声音，\"刘生现在在哪？\"
李为平猛地哆嗦了一下，铁椅在地面拖出刺耳声响：\"他...他上周去了东南亚，说要找新的'通道'...\"
汉东纪委监控室里，老陈正对着屏幕上的加密通讯记录发呆。
破解后的文字里反复出现\"船运保税区代号海鸥\"等字眼。\"祁书记，\"他突然喊起来，\"李为平公司的货运记录显示，他们近半年往东南亚发了十二批'机械零件'，但报关重量比实际零件重了三倍！\"
祁同伟凑近屏幕，指尖在\"保税区\"三个字上点了点：\"是汉东港的综合保税区。让海关立刻核查这十二批货物的实际清单，特别是集装箱的开箱记录。\"
中午十二点，汉东港保税区的查验场，海关关长拿着清单，脸色比正午的太阳还烫。\"这批所谓的'精密仪器'，实际装的是稀土！\"
他指着x光扫描图，\"每箱都夹藏了至少五十公斤，十二批加起来就是六吨，按市场价算，值三个亿！\"
祁同伟接到电话时，正在和曹成功讨论国企审计方案。
\"稀土属于战略资源，私自出口是重罪。\"
他把方案推到一边，\"让经侦总队联合海关缉私局，彻查汉东重工的稀土流向，特别是东南亚的收货方。\"
曹成功的笔在\"国企廉洁风险点\"一栏写得飞快：\"我们刚发现，重工集团的子公司在开岛注册了家贸易公司，法人代表是赵峰的远房侄子，这肯定是用来洗白稀土收益的。\"
下午三点，纪委会议室的烟雾比早上更浓。
田国富把赵峰的审讯笔录拍在桌上：\"这小子交代，刘生在东南亚的代理人叫'老海'，专门负责接收稀土，再转卖给欧洲的军火商。\"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赵峰还说，李为民知道这事，每年能拿到一百万的'分红'。\"
\"李为民？\"
祁同伟的手指在桌沿敲出急促的节奏，\"他弟弟干的事，他能完全不知情？\"他突然看向张鹏，\"查李为民近三年的银行流水，特别是和香江、开岛的资金往来。还有，让纪委谈话室准备着，该请李副主任来'聊聊'了。\"
张鹏刚要起身，吕梁推门进来，手里举着份鉴定报告：\"赵峰办公室的保险柜里，发现了李为民的亲笔信，让他'照顾'李为平的生意。信纸抬头是省人大的公文纸，日期是2012年3月。\"
田国富接过信纸，对着光看了看：\"有防伪水印，是真的。\"
他掏出手机拨通省人大的电话，\"让李为民现在到纪委来一趟，就说有重要案件需要他协助核实。\"
傍晚六点，夕阳把纪委大楼的影子拉得老长。
李为民的专车刚停稳，就被等候的干警围住。
这位省人大副主任下车时，公文包上的铜扣还在反光，里面装着他准备在常委会上做的述职报告。
\"田书记，祁书记，这是唱哪出？\"
李为民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手指下意识地摸向西装内袋——那里藏着张香江的银行卡，是李为平去年送他的六十大寿礼物。
审讯室里，当田国富把那封亲笔信推到他面前时，李为民的肩膀瞬间垮了。
\"我...我就是想让弟弟混口饭吃...\"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真不知道他做的是违法勾当...\"
隔壁监控室里，祁同伟看着屏幕上李为民颤抖的手指：\"他在撒谎。赵峰说李为民去年去香江参加'研讨会'，实际是和刘生见面，谈分成的事。\"
他对张鹏说，\"让网安支队恢复李为民的手机通话记录，特别是2012年去香江那段时间的。\"
晚上八点，香江警务处发来最新通报：李为平终于松口，刘生现在藏在东南亚某国的唐人街，用的化名是\"林老板\"，开了家进出口公司做掩护。
\"他们还查到，刘生最近在联系汉东的'内线'，说要'清理门户'。\"张鹏念着通报，喉结动了动，\"这个'内线'，很可能是还没暴露的企业高管。\"
祁同伟走到地图前，在东南亚某国的位置画了个红圈：\"通知国际刑警组织，发布红色通缉令。另外，让所有涉案企业的主要负责人暂时停职，接受组织审查，防止刘生动手脚。\"
田国富捏着那份国企名单，上面已有十七个名字被红笔划掉：\"曹成功刚才报来的，省属企业里还有十三家存在类似的'技术服务费'付款，总金额超过八亿。\"
他抬头看向祁同伟，\"这场仗，怕是要打一阵子了。\"
凌晨一点，纪委大楼的灯光依旧亮如白昼。祁同伟看着墙上的时钟，秒针每跳一下，就像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张鹏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恢复的通话录音，李为民在香江和刘生的对话清晰可闻：\"稀土的事要抓紧，风声越来越紧了...\"
祁同伟按下暂停键，窗外的月光正好照在\"汉东重工\"的红圈上。
他知道，李为民只是这条线上的一环，刘生背后的望北楼，才是真正的毒瘤。
但只要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总有一天能摸到毒瘤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