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万福的这番解释虽然听着有点道理,但谢珉和陈恺依然觉得,刚才他脱口而出的震惊才是真的暴露了他心中所想。
他绝对有事瞒着他们。
但二人只是假装并未发现他的反常,陈恺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谢珉也是如此。
赵诚安然无恙从火海逃离的方法,谢珉靠猜测便能想到好几种,但这些都没有必要告诉沈万福。
她将茶盏放下,不疾不徐说道:“这种事情,只怕得等我们找到赵诚了才知道。”
沈万福敛去眼里的遗憾,赶忙接下谢珉的话茬:“赵诚的行踪可是关系到瑞丰粮仓价值三百万银子的存粮下落,还望陈大人多多费心!若是有什么小人能够帮得上的,小人定当竭尽全力去办,早日追回被掉包的粮食!”
他说得情真意切,谢珉和陈恺却并未当真。
价值三百万银子的粮食可不是小数目,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偷梁换柱的。瑞丰粮仓一直以来便承担着官粮的中转站这一身份,他作为瑞丰粮仓的掌柜,难道他真的没有发现一丝风吹草动吗?
这不合理。
不过直接质问他反倒会打草惊蛇,所以谢珉二人又向他询问了一些有关被掉包的粮食,以及赵诚、周安的相关情况后,这才回了刑部。
他们刚到刑部,正好撞到周仁火急火燎地从尚书签押房出来。
周仁看到二人,眼前一亮,马上从怀里那出一块帕子,打开后便是那枚在案发现场发现的少了一半的纽扣。
谢珉一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事情有了进展。
“尚书大人,属下这两日一直在京城打听这枚纽扣的来历,今日上午终于在一家名为‘羽衣阁’的铺子里找到了线索!”
陈恺闻言,也精神一振,让二人进了签押房,将房门关紧之后才道:“说仔细些。”
周仁擦了擦额角的汗,立刻将今日探查到的情况向陈恺汇报起来。
“羽衣阁的老掌柜起初不敢开口,直到属下亮出刑部腰牌,他才哆嗦着说,这衣物是三个月前,一名年岁大约三十出头的男子买去的。”
“据掌柜所言,那名男子当时所穿的衣物看上去并不华贵,他起初还以为是哪家府里的下人,过来替家里的主子采买。结果那名男子让掌柜的替他量体裁衣,这才知道他这是买去自己穿。”
“也正是如此,所以掌柜的对那人印象很深。”
谢珉立刻猜到了那人的身份:“应该是赵诚。”
周仁一愣:“赵诚一个穷账房先生,哪来的银钱去买这等华服?掌柜的说这一整套定制下来,光是胸口的几枚纽扣,都花了十五两银子!赵诚一个月只怕也才不到十五两银子的工钱。”
不过他说完又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猛然瞪大:“你的意思是,是赵诚挪用了那三百万两?”
谢珉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确定,但他三个月前突然有钱买华服,显然是多了一笔横财,想来跟此事也脱不了干系。”
在她同周仁交谈的这段时间,陈恺坐在书案前写了些什么,随后放在一旁等待墨迹晾干。
“谢珉说得对,无论赵诚是否挪用了那笔银子,他如今的处境都很危险。一旦被人知道银子在他手里,便会有不少人因为觊觎那笔银钱,想尽一切办法追杀他。”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三百万的银两不是小数目,想要毫无痕迹的转移出去并不可能,赵诚在将这笔银子全部转移出去之前,也一定还在京城里。”
“接下来,你们便去京中各大钱庄找找线索!”他脸色阴沉,眉头紧锁,说话时花白的胡子跟着抖动。
他将桌上写好的那份信笺交到周仁手里,严肃地叮嘱道:“将这信笺交给督补司,让他们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一定要赶在他被人灭口之前,找到他!”
……
一直找到夕阳将京城染成橙红色,谢珉与周仁已踏遍四家钱庄,从城东的“裕丰号”找到了城南的“德和钱庄”。
掌柜们一听他们说要查三百万两巨款,不是摇头摆手,便是翻出账簿让他们自己查看。
末了,他们都少不了一句:“若是真有这么大一笔巨款,我们肯定记得一清二楚呀!寻常百姓哪里拿得出这么大一笔银钱呢?”
周仁有些泄气:“依我看,赵诚莫不是把银子换成了金条?不然怎会半点踪迹都无?”
他看着天色已经晚了,咬了咬牙问谢珉:“今日再查最后一家?”
谢珉点了点头,同他一同走进了一家名叫“聚财记”的钱庄。
柜台后坐着个留山羊胡的掌柜,正用布擦拭银锭,二人进来的眼皮都没抬:“存还是取?”
周仁将腰牌拍在柜面:“查账。近三个月有没有大额存银?”
掌柜的布巾顿了顿,抬眼看见二人穿着官服,立刻慌忙放下手里的银两,从柜台里取出账簿。
“官爷自己瞧,小店本小利薄,最大的一笔也才三百两。”
谢珉接过账簿仔细翻看了起来,她的指尖扫过有些粗糙的纸面,忽然一顿。
她的指尖停在“六月初七”那页,墨迹尚未完全干透。她迅速往后翻,六月初九、十一、十三……果然每隔一日,便有一笔三千两的进账,一直持续了数月!
存银人姓名各不相同,却都带着“丰”字偏旁。
丰生、丰禾、丰谷。
“前几家钱庄的账簿,是不是也有这样的规律?”谢珉抬头,问起了周仁。
周仁一愣,猛地拍了下额头:“对啊!裕丰号的记录里有‘春丰’,德和钱庄有‘丰茂’,当时只当是巧合……”
原本虚无缥缈的线索如今突然清晰的呈现在她们的面前,此刻竟像是珍珠一样被串联了起来。
谢珉将账簿推到掌柜面前,指尖点在“三千两”的字样上,问道:“掌柜的,您可还记得这些存银人是同一伙么?”
掌柜闻言,半天没敢抬头。
周仁“噌”地抽出半柄长刀,刀鞘撞在柜面上发出脆响。
掌柜的身子猛地一哆嗦,终于抬起头开了口:“是……是一个人!那些名字都是他瞎编的!但是他具体的身份笑容并不知道,只记得他身材高瘦,约莫三十来岁……”
他看着周仁的刀越看越怕,连忙慌乱地补充道:“对了!小人看他右手食指关节向外突出,还有厚厚的一层茧,看着像是个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