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渡再一次被带回了大理寺,这一次柴渊没有去闹,因为在城门外闹过了,差点跟大理寺打起来,惊动了京营。
宜春侯制止了柴渊,让他回家,这一次他亲自来大理寺。
“让陛下先来问我,你们再问我儿吧。”他坐在大理寺厅堂内淡淡说。
皇帝很快就过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朕刚听到消息……”他说,“把那个副将带上来,朕亲自……”
话尚未说完,宜春侯打断他:“陛下,我先问一句话。”
皇帝摆手,厅内的官员们都退了出去,禁卫们守在门外,关上门。
“岳父。”皇帝坐下来,“您请说。”
宜春侯看着他:“陛下,你认为白马镇案是柴渡干的吗?”
皇帝看着他,摇摇头。
那,这是你干的,要栽赃给我们,原本以为只是为了认回个女儿,没想到你是要对付我们柴家……
宜春侯看着皇帝,心里的话翻腾上涌,邓山,这天下你是坐了,但也才十多年,还没坐稳呢!
你做事可要掂量一下!
但就在这些话涌到嘴边的时候,皇帝再次开口了。
“我知道是谁干的。”
知道是谁干的?宜春侯愣了下,翻腾的话停在嘴边。
皇帝眉眼兴奋:“原本我毫无头绪,直到冀郢的仆从跳出来,我才反应过来他们目的。”说罢嘲讽一笑,“其实我早该反应过来了,自从那孩子出现后,岳父你心里对我不满,阿凤与我也多次吵架。”
宜春侯将翻腾的话咽下,皱眉问:“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这一切都是一个阴谋。”皇帝沉声说,“离间我与柴家的阴谋。”
宜春侯看着皇帝:“陛下,知道是谁?”
皇帝点点头,没有说话,将一张案卷记录推到宜春侯面前。
宜春侯拿起看,脸色瞬间凝重,人也猛的站起来。
“好贼子!我就知道!郦氏非善类!”他喝道。
皇帝抬手对他嘘声。
……
……
“陛下!”
“您既然知道是谁,为什么不把人立刻抓起来!”
“为什么反而把柴渡抓起来?”
宜春侯一叠声问。
他低头看攥着的案卷,上面内容很简单,就是审问大理寺杂役被郦氏供给的学堂教书先生授意递给冀郢家仆消息。
虽然简单,但宜春侯一眼就反应过来了。
“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皇帝轻声说,也看着那张案卷,“这里面并没有提是郦大夫的吩咐,他不过是供养了私塾,这是郦氏世代都做的事,以此问罪他,不足以服众,反而会引发动乱。”
郦氏名望可不低于柴家,而且比柴家更得人心。
宜春侯自然也知道,看着皇帝:“那陛下打算如何?”
皇帝起身一礼:“请岳父和二哥与我假戏真做。”
假戏真做……宜春侯微微凝眉。
“请二哥假装被审问,借此迷惑宵小。”皇帝接着说,“如此趁其不备,查找更多郦氏的证据,而且也将郦氏安插在高阳军的细作揪出来。”
说到这里眉头沉沉。
“这副将是二哥亲手带出来的,十多年信任的人,却听郦氏指派,不知道军中还藏着多少贼子。”
“那可是二哥的高阳军!”
宜春侯在旁说:“陛下错了,那不是柴渡的高阳军,是陛下的。”
他说着俯身一礼。
“臣教子无方,被贼人蒙蔽至此。”
皇帝伸手扶起他,长叹一声:“侯爷,也是朕识人不清,引狼入室。”
说罢握着宜春侯的手。
“还请侯爷助我。”
宜春侯神情变幻一刻,看着皇帝缓缓点头:“臣来与柴渡商议一下。”
……
……
告知了真正的幕后人,表明了皇帝的坦诚,又涉及高阳军的严密,宜春侯应该会接受假戏真做了。
这样柴渡表面上交出高阳军军权,朝廷派人入驻高阳军核查,虽然派去的十个人必然有九个人是宜春侯挑选的,但哪怕有一个是皇帝的人,也就足够能撬开分裂柴家的军权。
皇帝静静出神一刻,转过屏门来到厅堂的暗阁。
这是大理寺官房设置的方便听审问又不被被审问者发现所在。
此时暗阁里两个少女坐着,见皇帝进来,那位婢女假扮的杨小姐立刻起身,安静无声的退到暗阁外。
皇帝没有在意这个婢女,这婢女在他跟前也从不说话,无声无息,如同不存在。
是个很有分寸又听话的婢女。
皇帝很满意。
女儿调教的人手真不错。
“陛下。”杨落眉眼欢喜,“果然凶手才能提供详细的证据,您看,这个副将交出来的记录上,他们当时杀完人后,果然没有立刻离开,一直等官府用死囚假充山贼后,才离开。”
说到这里拍拍心口。
“还好我没有去找官府表明身份。”
“阿落聪慧。”皇帝感叹说。
杨落心内自嘲一笑,不是她聪慧,是她死过一次有了教训。
“阿落。”皇帝又苦笑一下,“如果不是你及时提出这个主意,只怕这次我的确不能奈何柴家。”
他当然知道柴家的权势嚣张,也知道柴家将他的儿子养成柴家子孙,如果不出手解决宜春侯,他打下的江山只怕传不到二代就要改姓柴了。
但国朝新立,外忧内患并不安稳,尚未寻到合适的机会削弱宜春侯。
没想到这个流落在外的女儿给了他一个机会。
还是个很迂回又隐蔽的好办法。
“我知道要做成一件事有多不容易。”杨落轻声说,“陛下身系江山社稷,做事更不易。”
说罢看着皇帝。
“您不要怕受欺负,没有人会一直受欺负的。”
受欺负,只有他的女儿看出他在受欺负啊,其他人都认为他这个皇帝高高在上,只能欺负人,不会被欺负,但其实他难的很,过得还不如打天下时肆意畅快……皇帝眼底酸涩。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这个身上流着他的血,且与所有世家权贵无关,唯与他一心的女儿。
“是的。”皇帝说,“朕不会一直受欺负。”
朕的女儿也不会再受欺负。
杨落屈膝一礼:“那接下来事情就由陛下费心了,我回国学院了。”
皇帝神情担忧:“还是继续住在皇宫吧,万一再遇到刺杀。”又说,“住在皇宫也有足够的理由,毕竟杨小姐是白马镇幸存者,案件没查清前保护起来。”
杨落摇头:“不能耽搁功课,陛下,我们的事是我们的事,既然当初在国学院考第一成了祭酒弟子,就不能辜负祭酒的心意,好好读书。”
说到这里又一笑。
“至于刺杀,这么多次他们也没伤到我,可见运势不在他们那边。”
皇帝忍不住哈哈笑了。
这就是他的落英啊,信守诚意,不骄不躁,不慌不忙,沉静稳妥,无所畏惧……跟他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不,比他年轻时候还厉害。
皇帝神情柔和点头:“好,朕听你的。”
……
……
皇城,公主殿,一个宫女急匆匆进来。
“公主公主。”她顾不得东海王坐在殿内和平成公主说话,径直进来打断。
平成公主也立刻停下和东海王说话,看向她问:“有消息了?”
东海王皱起的眉头又松开,有些紧张看向宫女,妹妹是让打听舅父的消息了吧。
“杨落离开大理寺回国学院了。”宫女说,“她……”
平成公主问:“父皇送她去的吗?”
宫女忙摇头:“她们自己坐车去的。”
平成公主问:“坐的什么车?”
宫女愣了下,还好这个的确关注了,忙答:“大理寺的车。”
大理寺的车,平成公主点点头,示意宫女退下吧。
宫女依言退了出去。
一旁的东海王怔怔有些没回过神,怎么回事?让宫女打探的消息是那个杨落坐什么车?!
? ?明天路途中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