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用出现在杨依的葬礼上,如果能站在远方,隔着棺材看杨依一眼,一切都无所谓了。他只是想告诉杨依,他也会默默陪着她,送她离开。
严相旬给杨依的家人打了个招呼,去的时候,他换了套黑色西服。
到了楼下,他碰到了徐川。
徐川等了他很久了,进入大楼门口有个台阶,台阶上装着扶手,他坐在扶手上,无聊地注视着大楼出入口,在严相旬出现这一刻,他黑棕色的眼眸上才沾了点光。
“我早上六点来的。”
“是秦元三告诉你的吧。”
“我担心你。”
严相旬动了动唇,还是说不出赶他走的话。
有没有人陪他都无所谓。
徐川不讲客气,他坐到副驾驶的位置,动作熟练地系上安全带。“杨依有个男友,你知道吗?”
严相旬瞟了他一眼,“不知道。”
“我查出来的,她男朋友叫唐联松,住在敛州。”
“你人际关系都广到敛州去了?”
“你不意外吗?”
“有什么意外的。”严相旬忽然踩了刹车。“我和她离婚了,她和谁谈是她的自由。”
“你们应该早点离的。”
严相旬开门下车,徐川说的这句话他没有听见。
徐川跟在他后面。“你尿急吗?”
“我买花。”
店里摆放着几层五颜六色的花,徐川抬起头,确认了一下店名。
大花店里各种种类的花都有,光是满天星就有很多种不同的颜色,严相旬看的眼花缭乱,他踌躇着要买什么样的花时,店主人凑了过来,对他问东问西。
“送给谁?情人吗?还是长辈……朋友?”
徐川替严相旬回答:“死人。”
“生前和您什么关系?”
“算爱人。”
爱人,我爱的人,但愿杨依在天上能这样理解他。
这间花店一共有两层,摆放着不一样的花,站在一楼中心的平台上能看见第二层的花,严相旬一抬头,他找到了最吸引他的一捧花,也是最神似杨依的花。
店主人依着他的视线看去,立即理解到了他的意思,急切地介绍道:“它叫白月光,送爱人最合适不过了,它一定会把你的思念带去你爱人身边的!”
玫瑰被浸泡在水里,严相旬伸出手轻轻握住它的枝条,往上取的时候却发现取不出来。
徐川抓着玫瑰花枝的尾巴,“别买这种,死人就得送菊花。”
“……”
店主人说:“你思想也太刻板了吧,既然都是爱人,为什么不能送玫瑰。”
徐川不理会店主的话,他歪着头去看严相旬的眼睛,松了松手上的力道,“你又喷香水了?”
这句话说的很轻,只有严相旬听到了。
“不关你的事。”
严相旬松了手,两人各退一步。
送玫瑰,也许不合适。
“给我拿束白菊花吧。”
店主人用奇怪的目光看了眼徐川,又扭头看了看严相旬,应答了一句“好。”
“两位慢走。”
“你抱着。”严相旬边启动边把花递给徐川,“放后面我怕把花颠坏了。”
“……”
徐川脸色铁青,却没做出反驳,老老实实接过了严相旬的花。
葬礼上的人个个都哭的涕泗滂沱,还有人戏演的不足,眼泪一滴没掉。
严相旬心如止水,他该流的泪早已流过了,送完一束白菊花就走了,却没有走远,站在殡仪馆的最角落,人群的最末尾,默默地注视着箱布下的黑棺。
他仿佛看见,杨依一个人躺在冰冷的黑色盒子里。
徐川才是特立独行的那个,他站在严相旬的背后,扫视着馆内悲凉的气氛,视线最后落到棺材旁。
有一对满头白发的老夫妻,妻子泪流满面,抱着丈夫的胳膊,他们身前站着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年龄大约近三十,在这庄重的场合上掩口而笑。
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这对夫妻忽然看了过来,还用手指着严相旬。
徐川双目微眯,确认了几遍这对夫妻指的人,指尖所指的方向穿过人群的缝隙,最后落到严相旬的身上。
这个动作持续了几秒,和他们对话的男人猛然看了过来,眼含令人胆寒的森冷。
徐川盯紧了对方的动作,对方朝他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笑容,然后走了过来。
“你就是杨依的前夫吧。”
男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和严相旬差不多高,看着仪表堂堂,很有学问的样子,他叉腰的姿势和语气却很是嚣张。
严相旬皱紧了眉,又松开了,他微微歪了下头,抬眸审视着这个挑衅者。“你是?”
“杨依的未婚夫,唐联松。”
“有事吗?”
“我记得我的邀请名单没有你。”
他的声音很大,越来越多的人看了过来,越来越多别样的目光压在严相旬身上。
唐联松得意地扶了扶眼镜,他换了只手叉腰,眼神里擦着火花。
“我还想去亲自找你把事情说清楚的,既然你不请自来,那就别怪我说些不好听的话。”
唐联松长舒一口气,继续说:“我先认识的杨依,可惜我表白太晚了,被你抢先一步,然后我亲眼看着你们结婚,离婚。”
“你一定很纳闷吧,你们感情好好的,出国没几天杨依就和你提离婚。”
“是我逼她的。”
“你和她结婚了四年,这四年我也在和她缠绵。”唐联松说着说着忽然露出狰狞的笑容。
“很火大吧?”
人群里有了议论声,严相旬的拳头躲在黑暗处颤抖。
“杨依,她不可能这样。”
“她确实不会这样,因为她爱惨了你。”唐联松故意压低了声音,“这里不方便告诉你原因,我们换个地方。”
“就在这。”
“我怕你丢脸。”唐联松肆意笑着,戳了两下他的胸膛。
“下午一点来对面的咖啡馆来见我,记得带上我的女儿。”
女儿?不可能是杨闫吧。
严相旬根本没心情吃饭,唐联松说完那句话后,人就在人群里蒸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