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武刚走没多久,楼道里忽然传来了小孩的哭声。
茶已经凉了,严相旬把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连带着茶叶也吞进了喉咙里。
屋外的哭声越来越大,音色很熟悉,是杨闫的声音。
这个徐川。
还没等严相旬冲出去,徐川便抱着孩子来负荆请罪。
杨闫趴在他的肩膀上号啕大哭,边哭边啃手里的,他一只手托着杨闫,另一只手提了好几个零食袋。
“哄半天哄不好,给你哄。”
“……”
一小时前。
离家最近的商业街杨闫逛了很多遍,都是严相旬带她逛的,再来已经找不到新鲜东西了。
这次不一样,这次有个陌生的大叔带路,让杨闫内心很不安。
徐川在杨闫的印象里属于不坏不好的大人,他不怎么说话,还一直抓着她的手腕,弄得她手疼。
他步子走的很快,尤其在过红绿灯时,别人是慢悠悠卡在绿色小人的最后一秒上台阶,他不一样,他巴不得一秒飞过去,杨闫还得小跑跟上。
“我要吃这个!”杨闫理直气壮地说,手指着一个粉红色的桃心蛋糕。
爸爸说了,想要什么徐川叔叔都会给她买。
甜品店小蛋糕的香味隔着玻璃都能闻到,诱人极了。
徐川俯视着她,杨闫戳了戳他的手心,抬头往上看,徐川和树一样高,头好大,遮住了太阳。
“你叫我爸爸。”
“我有爸爸了,老师说每个人只有一个爸爸。”
徐川不为所动。
杨闫急了,她看见甜品店进了好多人,她好怕有人把她看上的小蛋糕买走。
“你当我爸爸,我自己的爸爸怎么办?”
“脑子转快点,你有两个爸爸是不是有两个人对你好,严相旬给你的我也能给你,你会得到双倍的爱。”
杨闫咬了咬手指,徐川说的太快了,她没听懂,就听到了最后一句。
“想不想要,想要就叫声爸爸。”
“我爸爸会生气的。”
徐川开始不耐烦了,语气加重,“他不知道。”
“那我妈妈呢?”
“你妈死了。”
杨闫听到这句话,忽然大哭起来,哭累了吵着徐川给她买这买那,然后继续哭,一直哭到了现在。
严相旬能怎么办,把他打一顿把他骂一顿?他没有精力再折腾自己了。
“你回去吧。”他不想再看见徐川了。
徐川垂下头,装作愧疚的样子,“对不起,我不该给你女儿说那些话。”
他这次的演技很烂,严相旬一眼看穿,却没有拆穿,“嗯,你回去吧。”
“我陪你。”
“我想一个人。”
“我不打扰你,我留下来给你做下午饭。”
严相旬快爆发了,他不想和徐川做多余的解释,他只求徐川能给他腾出一个空间,让他缓缓。
“你为了什么?”
严相旬直视徐川的眼睛,“你想要什么?钱吗?”
“在你眼里值得交换只有钱吗?”
严相旬捏瘪了手里的纸杯子,他妈的他不忍了。“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杨依死了你不告诉我,第二天晚上把那个视频发给我,然后假惺惺的跑到我家里来安慰我。”
“你告诉我,你每天早上来我家献殷勤,晚上在这守着我是为什么,你说你担心我,你觉得我信吗,我们两个就像陌生人一样你觉得我信吗?”
“你到底想要什么徐川,别再让我去猜了!”
严相旬的声音越来越大,刚哄好的杨闫又被吓哭了,哭声把他的理智拉回来几秒,他失措地瞧了一眼徐川的脸,风平浪静。
刚才的话就像在对牛弹琴。
严相旬不想管了,他抱起女儿把她锁到卧室里,然后脱了外套。
打一架吧,再给他来个处分。
“你有什么需求。”
这是他最后的礼貌了。
“换个工作?看上了我家的什么东西?还是一笔钱?多少你直接提。”
“我喜欢你。”
“……”
严相旬抓头发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袖子都挽起来了,已经准备好了,徐川却来了这么一句话,像汹涌波涛,把他心里的愤怒卷入了深海里。
徐川依旧站在门口,脸色没变姿势没变,严相旬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你为什么没猜到,我在无条件的爱你。”
严相旬感觉自己的世界崩塌了,眼前的世界也崩塌了。
就好像在图书馆遇到了不认识的字去查字典,有人走过来,把手里的字典撕成两半,字典从中间裂开了。
“你……”
很无助。
他设想过一千种一万种答案,现在翻出来找这些答案,一个沾边的都没有。
“你疯了吧?徐川。”
不可思议。
“我他妈是男的呀,我他妈有屌的,我给你看。”严相旬说着就去脱裤子,他感觉自己也疯了。
“我是同性恋。”
严相旬瞳孔地震,茫然地瞥了眼取出来的裤腰带,又默默系了回去。
他就知道,把杨闫锁在屋子里是个正确的选择。
“你疯了吧。徐川。”
宕机的大脑想不出别的词了,严相旬重复了一句骂人的话,不带任何疑问的语气。
究竟是谁疯了,是他还是徐川?
“我知道你会接受不了,抱歉,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吸引你注意。”徐川变了个人,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礼貌过。“我下午给你炒几个菜就走。”
“不用了。”严相旬拒绝得很快,“我带着杨闫出去吃。”
“随便你。”
徐川走了,家里清净了,他的心里也清净了。
徐川给的这个答案,一切都说通了。
严相旬起身去关门,他往走廊瞄了一眼,空荡荡的,心里莫名空缺了一块,杨依突然离开他的那刻也有过这种感觉。
严相旬在心里问了很多遍自己怎么想。
他躺在床上,心里的小人在心底努力翻找答案,找到了一个,找到了两个,这个不对,那个也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