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严相旬驾车开了有一段路,窗户半开着,还能听见饭馆里播放的老歌,土味歌词勾起了旧回忆,他克制去回想往事,回首蹉跎,已经回不去了。
“慢死了。”
要是说李曦这人好,她嘴上却没饶人的习惯,要是说李曦这人差,她又知道在保卫处接严相旬。
这一路上还全是一两分钟的红灯,把心情搅的糟糕,严相旬刚打算给李忠来解释,身旁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转移了他的焦点。
想好的话顿在嘴边,严相旬侧脸瞧去,是个不高不矮的个子,一脸青涩。
“旬哥好。”
这孩子之前在审讯室见过,当时也是这副腼腆样,长得又乖巧,特别讨喜。
“旬哥吃饭没啊?”
“旬哥你冷不冷啊?你困不困啊?”
一连串的问题未免太热情了,完全看不出一个只会挠头的腼腆孩子会这么外向。
“不好意思啊,这么晚了还叫你过来开会。”
“你叫什么?”
“成南,我本来是要被调去办公室的,但是内勤说人够了,刚好总队这边空,我就过来了。”
李曦急急地插一句,生怕人被拐走了,“他现在跟我了。”
严相旬忽略掉李曦的话,学着秦元三摆架子冲成南说:“好好干,以后有你升的。”
“好嘞哥!”
“走吧,聊案子。”
又是个临时办公室,严相旬习惯了,案子放哪不是谈?解剖室、餐馆、野外、山区,这次更是特殊,直接霸占审计部的存档区,瞄了眼瓷白屋子里堆成山的黄壳子,窗外绿油油的树成了整间屋子里唯一的亮点。
“委屈一下了,局里就这条件。”
位分高一点的还能分到个椅子凳子,初来乍到的小透明只能坐黄壳子上,李曦是个直率的女人,她一屁股坐桌子上,重量差点让本就不稳当的桌子瘸了腿。
“真踏马寒酸。”一句带着脏词的话,正式打开了案情。
说话的是一个满嘴嘎啦胡子的男人,模样像四十多岁,实际年龄和和严相旬差不多,他先做了个自我介绍:阮海----然后指了指严相旬,翘着嘴问:“听说你很有钱,咋来这破地?”
“家里有个管事的呗。”有人自说自笑。
“关你们屁事,聊正事。”李曦怼了句,气氛一下安静许多,她打开投影仪,放出几张案发地图片。
“我今晚叫你们来,是因为明天有安排,我是这么想的,越早侦破这个案子对咱们越有利,我刚得的消息,上面有领导视察,正盯着咱们,好好干奖金绝对少不了。”
男人露出看穿她心思的表情,“哦,你踏马冲着钱来的啊?”
“能不能闭嘴。”
严相旬屏蔽几人的争吵,一心专注投影上的图片以及旁边的配文。
死者何安玖,三十二岁,一米四五,汾州本地人,曾在A企业公司担任财务部会计后因造假账入狱,被判两年,并处五万元罚金,出狱后去了汾州职业大学应聘食堂厨师。
案发前一周,她的父母忽然失踪,何安玖第一时间没有报案,而是买了一张去西门的机票,和她同时买这张票的人叫江翼,曾因打架斗殴入狱,和何安玖同一时间出狱,最为可疑,但在几天前,江翼已经逃逸了。
案发地:汾州柳树巷森林公园,护栏网作用是隔绝其中的狮子,在案发现场,何安玖被烧得面目全非,技术部鉴定死亡时间在前一天,尸体旁的铁网烂了一个拳头大的小洞,勘察队在附近找到了一把工具钳,很明确,凶手想把她扔进护栏网内喂狮子。
“铁网太坚韧他不想剪,还是何安玖一直挣扎阻碍了他的想法?”
“他不想剪。”面对胡子警察的问题,严相旬作出解释,“你们注意,有一张工具钳的特写照,这把钳子已经生锈了,胶套断裂,钳嘴变形,网丝坚韧,他肯定夹不开。”
胡子警察讥笑一声,“这凶手傻了吧唧的,直接把人抛进去呗。”
“他力气不大,应该也不高,你们想想,护栏网有一米八,他要么一米六左右,要么是个女生。”
“也对。”李曦附和严相旬的话,“照片上看何安玖瘦的跟竹竿一样,不可能抱不起来。”
“尸体旁的脚印,有结果吗?”严相旬问。
李曦说:“有,全是何安玖的,我查过了,何安玖死的那天下雨,泥土很松,没有凶手的脚印应该是他掩盖了。”
“先从她工作的地方下手吧,问问她身边的人,至于找嫌疑人江翼这件事,就交给他们吧。”李曦说着指了指胡子警察和成南。
“行。”严相旬赞同,想着之前都是他安排人,这下被别人安排,倒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行?那就你了。”
“哈?”严相旬一脸懵,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点名,偏偏李曦还朝他丢了个“我相信你”的眼色。
“流程我已经帮你想好了。”说着李曦就凑了过来,朝他说了一段话。
“我不同意。”
“你必须同意。”
“……”
会议持续了半个多小时,严相旬还要带温朵去医院,看个病看了两三个小时,路上还浪费了不少时间,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手机全程静音,严相旬解除静音时才发现徐川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
现在是零点,打回去会不会影响徐川睡觉?
电梯门开了,温朵兴奋地跑了出去,循着气味往拐角处跑。
它病的不严重,兽医说它是受刺激才染上的小病,说到刺激,可能是徐川前几天在家给它吓得,所以才闷闷不乐。现在好了,药到病除,它又要折磨主子了。
严相旬边走边掏钥匙了,一抬头,在家门口看见了滑稽的一幕。
一人一猫坐在屋门口,徐川屈腿坐在地毯上,白猫坐在他旁边,坐姿十分相像,连脸色都一样,且毫无违和感。
温朵变成了学人精,药物说明书里可没说有这种副作用。
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缩到墙角里,不看脸都觉得怪可怜的,不知道还以为他受了天大委屈。
“徐川?”
“喂!”
徐川低着头不做声,应该是睡着了。
严相旬拍了拍他的脑袋,他的头发和棉花一样软,比猫毛摸着舒服。
徐川被他弄醒了,两眼朦胧,仰头看了严相旬好久,蒙在视线的雾才化开。
“我还以为你晚上不回来了。”徐川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我充电器落你家里了,手机没电了。”
“这样啊……进来吧。”
严相旬还以为他遇上了什么大事。
徐川这么要强的人,现在的模样和在天桥下流浪没什么区别。
严相旬想起他对他的好,从不含糊,再看看他这模样,良心在隐隐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