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的指尖在裤缝边轻轻蹭过,指甲盖泛起青白。他垂下眼睑,喉结动了动,才把那口堵在嗓子眼的气咽下去。
测试台像块冰棺材,金属支架贴着后颈时,他听见自己颈椎发出细微的咔嗒声。仪器嗡鸣从天花板缝隙里渗下来,像是某种生物在磨牙。
“放松。”白袍男人的声音裹着电子杂音,“我们要的是你最脏的念头。”
林羽闭上眼。地板上的血迹突然从记忆深处漫上来,顺着他的脚踝往上爬。母亲倒下时脖颈歪成的角度,至今还卡在他脊椎第七节的位置。
白袍男人敲了敲控制面板:“三秒后开始。”
疼痛比预想中来得更快。像是有人拿碎玻璃碴子往他太阳穴里塞,每根神经都被扯出来晾在冰面上。他咬住臼齿,尝到铁锈味——这不叫疼,他告诉自己,这叫被解剖。
数据屏亮起蓝光,映出白袍男人嘴角翘起的弧度。那人用笔尖戳了戳屏幕边缘:“91.7%。”
林羽撑着测试台坐起来,手背暴起的青筋像条濒死的蚯蚓。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在腰带处洇出深色痕迹。
“地下三层d区。”白袍男人递来的卡片带着打印机刚吐出来的余温,“八点整。”
林羽把卡片攥进掌心,凉意顺着毛细血管爬上小臂。他数着心跳走出实验室,走廊顶灯闪了一下,像是谁眨了眨眼。
地下室的风从通风管道漏进来,带着铁锈味。林羽站在金属门前,听见自己鞋底碾过地面积尘的沙沙声。两名黑衣人像门框镶的装饰品,连呼吸节奏都同步。
刷卡提示音响起时,他拇指正按在感应区上方两毫米处。
大厅灯光昏黄,消毒水混着旧纸张的味道。十几个人散落在圆桌周围,有的在抠指甲,有的盯着墙缝发呆。没人说话,但空气里飘着火药味。
林羽挑了个离出口最近的位置坐下。他脱掉外套时,袖口露出的手表指针停在11:59。
西装男人进来时带起一阵穿堂风。他走路的样子像踩着尺子量过的线,皮鞋跟敲在地面的声音规律得近乎残忍。
“你们通过了最后一道关卡。”他环视一圈,手指在桌面轻叩三下,“接下来是意识迁移实验。”
林羽胸口一紧。他听见自己心脏泵血的声音突然变大,血压计如果贴在耳后,此刻应该指向142\/98。
“每人会拿到加密资料。”西装男人继续说,“四十八小时内提交分析报告。”
林羽接过信封时,指腹摸到封口处凸起的暗纹。那是警方约定的识别标记之一。
深夜两点十七分,电脑屏幕蓝光映着他颧骨投下的阴影。防火墙破解进度条跳到99%,他后背已经湿透。最后一串代码输入时,他右手食指抽搐了两下。
文件夹标题亮起的瞬间,他瞳孔骤然收缩。
【x系列实验】
鼠标滚轮往下拖动时,他左手无意识地摸向枕头底下藏着的配枪。复原图上的血迹分布、刀口倾斜角度、甚至母亲倒下时右手蜷曲的状态——全都和当年案发现场完全一致。
门外脚步声很轻,像是穿着软底鞋。林羽手腕一翻,枪柄已滑入掌心。他盯着门把手转动的幅度,右腿肌肉绷成弓弦。
门开了一条缝,黑影闪进来时顺手把门带上了。那人站定后,林羽看清了他的脸。
“你是警察的人。”年长成员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砂纸摩擦的质感,“我观察你很久了。”
林羽没动,也没松开枪。
“如果你真是卧底,”那人忽然笑了,“就不会选这个位置坐——太靠窗。”
林羽眉心微动。他记得今天会议室内窗帘拉合的宽度,以及年长成员坐在哪个方位能刚好看到窗外路灯的反光。
“我对组织做的事起了疑心。”那人往前半步,影子罩住林羽的膝盖,“他们在训练我们做什么?不是研究意识,是驯化工具。”
林羽右手食指离开扳机,缓缓将枪推回枕头下方。他盯着对方领口第二颗纽扣的磨损方向,那是长期佩戴身份牌留下的痕迹。
第二天清晨,技术员尸体的照片摆在会议室中央。林羽一眼看出端倪:死者眼球轻微外突,鼻翼有微量烧灼痕迹,这是脑波紊乱引发的自主神经失控。
西装男人站在投影幕布前,手指划过死亡时间标注:“必须揪出内鬼。”
林羽低头看着自己指甲缝里的灰尘,想起昨晚加密信息的内容:
【你已被盯上,立即撤离】
但他不能走。资料U盘还在衬衫内袋里,隔着棉布贴着胸口皮肤发烫。
下午六点零七分,他收到新指令。西装男人宣布召开紧急会议时,林羽正在擦拭手表表面的雾气。他知道今晚要下雨。
会议室内灯光调得很暗,每个人的脸都像是蒙着灰纱。西装男人站在中央,双手撑着桌面,指节泛白。
“嫌疑人就在我们中间。”
空气像凝固的沥青。林羽假装低头思考,其实是在计算逃生路线:左侧通风口尺寸、右侧消防通道开启所需时间、以及天花板高度是否允许纵身跃起。
西装男人抬起头,目光钉在林羽脸上。
林羽右脚悄悄踢翻了脚边的水杯。玻璃碎裂声炸开的刹那,他猛地起身冲向门口。
身后传来椅子翻倒的轰响。
走廊尽头的红灯亮起,警报声刺破耳膜。林羽奔跑时感觉胸腔震动,肺叶像被砂纸打磨。那份资料贴着脊柱藏在外套夹层里,温度透过皮肤传进骨头。
他知道,包围圈正在收紧。
但他也明白——
现在,只有拼死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