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烟浔从皇宫回来后就开始着手清洗朱槿城里的邪祟。
她每天都亲自带队诛杀作恶的妖邪。道观里除了日常的修行功课外,每人都是做五休二,唯有她像个不知疲惫的杀胚,从早杀到晚。
这日周观棋和师姐妹兄弟们聚在观内的流觞亭里喝酒,玩曲水流觞。
他们这局玩得简单,只要是诗句里带“雨”字的便可。
少女、少年们玩得兴起,一起弹剑高歌。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这时,周观棋看到了远处蹲坐在溪水边的宋烟浔,她正低头用溪水洗去斑竹伞和火精剑上的血污。
“是观主!”周观棋忙道。
开朗活泼的吟唱声戛然而止,大家连忙把酒坛、食盒和话本子等物都收起来,个个正襟危坐,生怕宋烟浔过来抓他们。
宋烟浔听见吟唱声停了,远远地抬眸朝他们看了一眼,冷艳如深山玫瑰的容颜上,双目如古井无波。
桑悦此刻在用周观棋的双眼看她,感受到周观棋心中微微一动。
周观棋起身喊道:“观主师姐,一起来玩吧!”
周围的人都震惊地看他,表情都在说,你是不是疯了。
宋烟浔提起伞剑站起身,摇了摇头,随即抖去伞剑上的水珠,徐步离去。
“周观棋你脑子抽风了?观主师姐怎么可能和我们一起玩闹。”
“你们知道观主多大了吗?”周观棋问。
“好像二十八吧,不比我们大多少。”
“那她怎么总是像四五十岁的老妪一样板着张脸啊,都没见她玩过。”
“听说她是当今名相宋大人的女儿,从小体弱多病,大夫都说她活不长,宋相才带她求到了师傅面前,师傅收她的时候还说,她阳寿短,只有靠努力修行,提高修为才能活命。”
“啊,这么惨啊。”
周观棋也在心里叹道,真不容易。
*
宋烟浔肃清了朱槿城内大半邪祟,百姓们纷纷称她为“济世女仙。”
但当花惊定和燕辞师徒二人踏入朱槿城后,不过短短数日,就盖过了宋烟浔的声望。
花惊定向老皇帝和老权贵们献上了能够返老还童的回春丹,其实就是夺寿丹换了个名字。
位高权重的老家伙们一个个都恢复到了二十几岁风华正茂的年纪,喜不自胜。
老皇帝以为自己变年轻了,重新有了魅力,便时不时抛下政务来雨师观,美名其曰找宋烟浔论道,并以敬神之名投入大笔金银为雨师观修建神庙。
宋烟浔不能干涉凡人朝堂的事,只规劝他不可荒废朝政。
劝了一两次没有用,宋烟浔干脆避而不见,全力调查花惊定和燕辞二人的来历。
随着服用“回春丹”的人越来越多,城中离奇失踪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
永宁街,是朱槿城里达官贵人居住的地方。
宋烟浔已查明失踪的人都是被掳到了花惊定的豪宅,于是直接带着周观棋等人御剑来到花宅。
她长驱直入持剑扫开阻拦的邪修,一剑劈开丹房的门。
丹房里,燕辞正在用丹药吸取被关押百姓的寿元。
看见宋烟浔,他竟早有预料似的微微一笑。
宋烟浔松手起剑指,火精剑如一道清光般从指间射出,刺向燕辞。
燕辞身形如一道烟花般炸开,消失不见。
火精剑扑了个空,飞回到宋烟浔手里。
“三师姐,你带人安置此间百姓。大师兄,十一师弟,随我进皇宫诛邪。”
周观棋和大师兄一起应道:“是!”
*
越国皇宫,御花园。
返老还童的老皇帝在亭子里和花惊定对弈。
燕辞前脚刚出现在花惊定身边,宋烟浔后脚就跟过来了。
“师傅,人给你引来了,慢慢享用吧,”燕辞笑道。
花惊定阴沉地看他一眼,然后冷漠矜贵地看向宋烟浔等人。
周观棋被花惊定的眼神刺了一下,承载着他记忆的桑悦同时感受到他的情感。
花惊定这厮,看他们的眼神就像是看蝼蚁一样,无比的居高临下。
看着花惊定和燕辞这两个邪道站在一起,桑悦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就是完了,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在不断剑坊的情报里显示,这两名邪道都是渡劫期,这还是不确定他们是否隐藏实力的情况下。
这两个人就像是无限恶意的载体,带来灾难的恶兽,走到哪里,哪里就会降临不幸。
但此时此刻的宋烟浔她们不知道,站在她们面前的,是多么可怕恶毒的怪物。
老皇帝抚掌而笑道:“花上仙果然神机妙算,宋国师果然来了。”
宋烟浔淡淡地朝老皇帝施了个道礼:“陛下,此二人乃是邪修,掠夺无辜百姓的寿元炼制邪丹,请您速速退避,容我等将其就地格杀!”
老皇帝脸色一僵。
花惊定冷冷嗤笑,手拈着棋子在桌面上轻敲:“陛下,宋国师在等你答复呢。”
老皇帝赔笑道:“哪有什么邪丹?花上仙调制的自然是仙丹。”
周观棋一惊,看向宋烟浔,只见她的脸色冷沉如水。
花惊定有些无聊乏味似的闭眼按了按额角:“但宋国师可是言之凿凿啊……”
老皇帝忙摆手道:“越国没有什么宋国师,只有花国师。”
宋烟浔冷漠地打断他们的一唱一和:“皇帝,看来你早知他们炼制邪丹,却视若无睹,你可知这是与邪道为伍,当遭天谴!”
老皇帝吓得躲到花惊定身后,燕辞还安抚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夺取无辜者寿元续命,非人哉!”宋烟浔手中火精剑发出龙吟般的颤鸣,剑身上沉睡的古老火纹次第亮起,从剑格处的赤玉开始,朱红流光如岩浆般顺着剑脊脉路奔涌。当火光漫至剑尖时,整柄剑突然暴起三丈烈焰,周围的空气被灼烧出扭曲的波纹。
她反手握剑划出半轮火弧,剑锋横扫化作百道火矢,每支箭尾都拖着橙红色的尾焰,袭向花惊定和燕辞。
花惊定轻慢地看了一眼,手指一抬,他手上纳戒中黑光一闪,化为一头丈高身影落到地上。
这邪祟黑发如瀑垂至脚踝,发丝间隐约露出青面獠牙,两手和两足皆是黑色金属改造而成的机械巨爪。
居然是一头化煞期的毛僵,而且还经过了炼器改造,成为更凶悍的血肉机械。
毛僵凶猛咆哮,口中吐出的腥臭黑雾顿时熄灭了所有的三昧真火。
宋烟浔、周观棋和大师兄李文烛同时飞身而出,伞剑齐发。
“铛““铛““铛“火星四溅。锋利的伞沿水刃和剑尖打在毛僵的机械爪上,连个印子都不曾留下,那怪物低头,黑发自动向两侧分开,露出腐烂的鼻梁和泛黄獠牙。
桑悦心中暗叹,不行,没法打,实力差距太大了。单这一头毛僵就是化煞期,而三人中实力最强的宋烟浔此时也仅是金丹一层而已。
花惊定单手捏诀,操控着毛僵和三人打斗。
操控邪煞作战?
这一幕不禁让桑悦想起白秋臣操控死忠机关兽——用邪煞拼合改造而成的血肉机械,和科圣斗法的场面。
桑悦的目光立即往毛僵的头部看去,茂密的黑毛下面隐约可以看见藏着一排铁钉。应当是颅骨被劈开后再用铁钉固定了回去。
这时宋烟浔扔出斑竹伞,伞沿飞出数根水凝锁链,锁住毛僵四肢,同时她纵身跃起倒悬劈斩,剑身暴涨成十丈火刃,落在毛僵头上炸开环形火浪。
毛僵顿时惨痛大叫,抱头单膝跪地。
好样的,真聪明!桑悦忍不住喝彩。
毛僵的头顶铁钉被宋烟浔炸开了三颗,桑悦看到,里面露出枫木质地的、三角状环环嵌套构成的锁状法器,真的是白秋臣所创的圣器死忠锁!
这花惊定和白秋臣必有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