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九阴率先走出凌霄宝殿。
杨哮看一眼老君，老君眨巴一下眼睛，他就知道老君这是让他去。
杨戬咳嗽两声，用三尖刀撑起身子，走路一瘸一拐，跟在烛九阴身后。
烛九阴出了凌霄殿，腾飞在云上，往南天门外而去。
杨戬不明所以，挥了下三尖刀的动作，调整姿势也跟着飞出去。
烛九阴定在南天门外的云层上，往下看，杨戬来到他旁边。
烛九阴手背在身后，伸出一只手指了指下面。
他胜券在握，一张中年俊脸笑了笑，悠然指着下面的人间：“想想刚才的天庭，再看看人间。”
杨戬凝眸垂视，下方的凡间早已不再是他初初下凡一片祥和宁静的模样。
从前他一下界，就被林立的钢铁森林包围，环视四周全都是七彩霓虹，先进科技设备让人眼花缭乱。
而现在的人间，乌烟瘴气、满目疮痍。
烛九阴说：“这还不止。”
他手往下方一摸，人间的一处地方被放大，类似显示屏一样。
整块大地的安全堡垒被毁掉，人们再次陷入恐慌，东躲西藏，躲避追杀。
到了末日，水和食物成了刚需，最原始的生理需求也诱发出了潜藏在人性最深处的阴暗面。
两个高大壮汉居然欺负一个没有成年的小女孩。
小女孩仗着身材小，躲过妖兽的巡逻，跑进一家便利店里面，从货架里偷偷拿了一整个书包的吃食。
面包、泡面、火腿肠、压缩饼干，还塞了三瓶水。
她跟弟弟两个人躲在一间地下室里，爸爸妈妈为了救两姐弟而死，现在只能她照顾幼弟了。
两个壮汉察觉到，以他们的块头一定会被发现，索性守株待兔，他们躲在一边，等小女孩搜刮完食物。
甫一出来，小女孩东西还没捂热，就被两人围住，不怀好意地靠近她。
小女孩紧紧抓住粉色芭比娃娃图案的书包，十分害怕地后退：“你们要干嘛？”
两个大男人二话不说，抓起她的包就抢，一下子抢过来，包的肩带都被扯断。
小女孩哭出来，不肯放手，哇哇大哭：“别抢我的食物，这是我跟弟弟一个星期的伙食。”
她眼泪珠子不停掉：“弟弟已经两天没有喝水了，再不喝水他会难受死的！”
女孩子伤心的痛哭没能引起他们的同情，反而哈哈笑出来：“这个世界本来就弱肉强食。”
另一个说：“要怪就怪你太弱小啦，反正你跟你弟迟早都会被这些妖怪吃掉，还不如做做好事，把吃的给我们。”
抢完食物也不留恋，把包里的芭比娃娃丢在地上，转头就走。
小女孩抽抽搭搭擦了眼泪和鼻涕，捡起芭比娃娃，这是妈妈给她买的七岁生日礼物，不能丢。
可没了包包，她怎么再装吃的，弟弟还在地下室等她。
她鼓起勇气，趁着妖兽没发现，再次跑进了便利店。
可这一次，她没有这么好运，其中一只妖兽去了仓库巡视，正巧出来。
那两个坏人也不见得多幸运，他们刚刚的说话声引起了一几只妖兽的注意。
正在拐角处等着他们呢，他们一转弯，只听见两声惨叫声，一泼血洒在墙上。
这样的事情不止是这么一例。
烛九阴手指一划，又放大其他几个角落正在发生的坏事。
“你看，人间这样破败，充满了残次品的凡人。”
烛九阴说：“人性险恶，丑陋不堪，血腥暴力，贪财好色，胆小虚伪，反咬背叛。”
全都是他看不上的品格。
任何一个人类聚集区，就会形成一个小型的社会。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所有人分为三六九等，底层蝇营狗苟，高层权力倾轧。
人人都以自我为中心，虚造出美好圆满，实则破败不堪。
烛九阴头微昂，十分不屑：“有人在下水道连老鼠都吃，有人还在别墅里红酒牛排。”
“我不过是撕开了三界虚假的幻象，这才是本质。”
烛九阴瞥了一眼杨戬，问道：“杨戬，这就是你一直坚持保护的人间？”
杨戬看着不断发生冲突、争吵、矛盾的人间，第一次陷入了迷惘。
他的神情茫然又无措，“明明我经历过的人间不是这样的。”
有阿潺与女鬼的忠贞爱情。
有澳地老夫妇深沉、埋藏在心底的对儿子的思念与爱，还有相互守护了一辈子的伉俪之情。
贵区人民的热情好客与淳朴。
庄彩华与张谦的不离不弃。
日出舞厅所在小镇上所有拥有爱国情怀的鬼魂，他们可能为了家国大义而牺牲。
这些统统都是难能可贵的品质，现在怎么都看不到了呢？
烛九阴笑了笑，说服他：“杨戬，我很欣赏你的刚毅，你有勇有谋，应该把自己的才干用在该用的地方。”
杨戬轻声接上：“什么是该用的地方？”
“这样的世界，要来何用？”
“不如加入我，随我毁灭掉再重塑新世界，一个真正充满爱与和平的世界。”
杨戬黑眸中迷茫一瞬，直到看见一道细微亮光，他瞬间凝聚起神采。
他摇摇头，拒绝了烛九阴，同时也激怒了烛九阴。
烛九阴危险地眯眼，杨戬瞬间被强大的力量压迫在双肩，迫得他不得不双膝跪下。
杨戬重重跪在云端上，可他不甘心。
跪天跪地跪父母，就是不能跪敌人。
他顶着巨大威压，艰难地一点点站起来，目光坚定，侧脸坚毅：
“我知道这个世界不完美，总有缺陷。”缺陷太明显，不完美才是常态。
杨戬一点点站直双腿：“可就是这样的世界，有我爱的人，我最珍惜的兄弟朋友，所以我不认输。”
烛九阴彻底没了耐心，既然不可屈服，那就全部毁掉算了。
凌霄殿内，杨戬被烛九阴高高抛起，扔了进去，跌在老君脚边。
“二哥！”
哪吒也在旁边干着急，一点都不能动，他的混天绫成了绑住他的绳索。
老君知道事情的真相，也知道唯一解：“杨戬，你还在犹豫吗，明明载体唾手可得！”
他罕见这么严肃地与杨戬说话：“如果再不出手，天庭真的会被烛九阴拿下，天下就大乱了。”
有没有三界都未曾可知，代价太大。
这是让所有先辈们付出的努力全都付之一炬。
李天王挣扎一下，还是没用，侧头问：“老君，这时候你就别打哑谜了，赶紧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