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烛语气忽然低哑。
“你们要准备好面对自己的过去。”
霍思言心头一震,忽觉体内那残片,轻轻震颤了一瞬。
她深吸一口气。
“走。”
众人踏入门后血廊,黑石门无声闭合,彻底将他们隔绝于地表之上。
血色长廊内,魂灯微晃,幽火摇曳如泣。
石壁上斑驳的图腾依稀可辨,时而是镇魂图式,时而又转为诡异残阵。
霍思言一行缓步而行,靴底踩在潮湿冰冷的石砖上,隐隐能感知到地下残存的微弱魂力在向他们汇聚。
“这里不像是陵墓,更像是……祭坛。”
沈芝低声开口。
“魂术体系中确有类似的“封器地”。”
夷烛踏步走在前方,语气不再轻佻。
“用于封印镇魂器具的灵迹,必须设置三重魂锁,一重封血脉,一重锁器魂,最后一重……则是锁心念。”
“锁心念?”
霍思言目光微变。
“顾名思义,唯有问心无愧者,才能渡最后一道。”
夷烛淡声道。
“当然,也有不少人死在这一关,死法极惨。”
谢知安握紧剑柄,冷冷扫了他一眼。
“你倒说得轻松。”
“我只是讲实话。”
夷烛摊手。
“至于你们能不能活着出去……我也很想知道。”
霍思言却并未与他多言,她伸手抚过壁上的图案,指尖冰冷,却感受到一丝丝熟悉的灼痛。
那是魂焰残片在体内悄然震荡,与这石壁上的封印阵法产生某种共鸣。
“这里曾镇封过镇魂戟的一段器魂。”
她轻声道。
“怎么确定?”
沈芝警惕地望向前方不断延展的血廊。
“它未必会告诉我们真话。”
“是它在告诉我。”
霍思言低头,掌心浮现灰焰,那枚残片此刻发出清晰脉动,一缕缕灰色火丝自指尖游走,融入壁画之中。
下一瞬……
轰!
血廊尽头,一座原本封闭的石门忽然自行开启!
门后,不再是昏暗长廊,而是一座环形圆厅,厅中央是一座古老石坛,石坛之上静静悬浮着一物,竟是一段残戟断柄,戟刃已失,却仍散发着森然冷意。
四人缓步踏入。
“这是……镇魂戟的残身?”
沈芝倒吸一口凉气。
“仅仅断柄,也有如此魂压?”
霍思言亦感受到脑中一阵刺痛,仿佛有无数过往幻影冲入她神识,纷乱如潮。
就在她靠近石坛的瞬间……
“吼!”
一道怒吼自祭坛四周骤然炸起!
紧接着,四周壁龛之中浮现四具魂铸傀儡,皆是身披重甲、手持古戟的亡灵将军。
它们缓缓抬起头,空洞眼眶中燃起赤焰,死死盯着霍思言。
“又是守魂阵!”
谢知安沉声喝道,长剑出鞘。
“不,这不是普通守魂阵。
夷烛神情罕见地严肃。
“这是“忆阵”,镇魂者要面对自身过往的一切因果。”
霍思言面色一变,还未开口,忽听耳畔低语再起。
“你忘了吗?你背叛过……”
“那一夜,火中哭喊的人,是你亲手关进门外的……”
“你想守谁?你救不了任何人……”
这些声音,如潮水一般灌入她的识海。
“霍思言!”
谢知安猛然握住她的手腕。
“你别听!它在扰你心神!”
“这就是“锁心念”。”
夷烛缓缓后退一步,语气冰冷。
“你若过不了,今日就到此为止了。”
沈芝转身对他怒目而视。
“你为什么不提醒?!”
“我提醒了。”
夷烛耸肩。
“你们不信。”
谢知安不再理他,而是紧紧握住霍思言的肩。
“你没有背叛任何人,过去是什么,我们都走过来了,你看着我,听我说……”
霍思言双目微颤,体内灰焰已然失控地翻滚。
可就在此刻,她脑海深处忽地响起另一个声音。
“你以为罪孽是你一个人的?你是替谁背了这么多年?”
那声音低沉浑厚,似来自幽远的血海之下。
她眼前骤然浮现一幅画面。
破碎的高台上,一柄完整的镇魂戟立于尸山之巅,而在那尸山脚下,是跪倒的先祖,是她不曾知晓的过往。
“镇魂者……是替谁镇?”
她低语出声。
灰焰骤然大盛,一道惊雷在石厅中炸响!
“霍思言!”
谢知安大喝一声!
下一瞬,霍思言睁开眼,眼中黑焰尽褪,只剩冰冷清明。
她一步步走上石坛,伸手按在那残破戟柄上。
石厅震动,四具魂铸傀儡齐齐跪伏,魂焰熄灭。
第一重封印,破。
残戟轻轻浮起,寸寸贴近她掌中残片,最终汇合为一。
霍思言眼神冷定,轻声道:“这是第一段……它终于归位了。”
众人环望四周,整个石厅开始崩裂塌陷,耳边再次响起那句低语。
“真正的镇魂者,不镇魂。”
“而是,破命!”
门后新路再启,第二重封印,静待开启。
黑石崩塌,尘埃漫天。
残戟归位的瞬间,一道细微却深沉的震荡顺着地底脉络扩散开去,仿佛整个息土源地底都随之轻颤了一瞬。
众人站于石厅中央,望着面前缓缓开启的石道,心中各自生出不明预感。
“这是第二重封印?”
沈芝率先开口,声音低哑。
夷烛点了点头,却未立即前行。
他目光沉凝,望着那扇缓缓开启的古铜门,嘴角微抿。
“这一重,叫“映魄”。”
“映……魄?”
霍思言眉头微拧。
“是魂术中“照见本魂”的术式?”
“准确来说,是“映出你灵魂中最深的执念”。”
夷烛语气低缓。
“你们要明白,镇魂戟不仅是兵器,它曾选主。”
沈芝眼神一凛。
“什么意思?”
“传说镇魂者,必须通过三重“自我剖魂”,第一重破记忆,第二重破执念,第三重……”
夷烛语气顿住,目光掠过霍思言。
“破宿命。”
谢知安皱眉道:“你说得轻巧,若是幻境无法脱身呢?”
“那就真的被永困其中,成为这一墓的一部分。”
夷烛说得极平静。
“我劝你们,进去之后,认清自己。”
霍思言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擦去掌心残片微微沁出的血痕,眸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清冷坚定。
“天知地知,我从未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