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生？”
听到这个名字，血莲教圣女脸上的媚笑，第一次出现了僵硬。
她那双勾魂夺魄的美眸中，闪过一抹极深的惊骇与……恐惧。
这丝情绪虽然一闪即逝，却没能逃过洪玄的眼睛。
“看来是认识了。”
洪玄心中了然。
何川留下的玉简里，记载的并非什么惊天秘闻，而是一段来自三百年前“景泰妖妃”的记忆碎片。
碎片的核心，正是关于那场失败的“神机大典”。
根据妖妃的记忆，三百年前，她们那群人，也曾试图开启神机，登临仙路。
但最后，却被一个女人，以一己之力，全部镇压。
那个女人，自称“葬生”。
她执掌着比死亡更可怕的权柄，言出法随，一念之间，便让所有参与者，包括数位元婴老祖，尽数道陨。
而景泰妖妃，之所以能苟活下来，是因为她在最后一刻，献祭了自己的一切，成为了“葬生”在这方世界留下的一枚“道标”。
玉简的最后，是妖妃临死前的泣血警告：
“神机是陷阱，登仙是谎言，葬生……要回来了！”
洪玄终于明白，自己当初在神机大典上看到的那个宫装女子虚影，领悟到的“葬生”道韵，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因果。
他也明白了，为何血莲教圣女，会对他身上的气息如此感兴趣。
因为，她们信奉的“血莲神祖”，很可能就是“葬生”的手下败将，甚至……只是“葬生”洒落的一颗种子。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圣女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几分颤抖。
“我不仅知道，我还见过她。”
洪玄的语气平淡，却仿佛一记重锤，狠狠敲在圣女的心上。
他缓缓站起身，左手升腾起翠绿的创生之光，右手盘旋着灰败的寂灭之气。
但这一次，在他的眉心，一道模糊的，充满了无上威严的宫装女子虚影，若隐若现。
那股执掌生灭，终结万物的“葬生”道韵，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
圣女如遭雷击，蹬蹬蹬连退数步，脸色煞白。
她体内的血莲本源，在这股道韵面前，竟发出了本能的哀鸣与臣服。
仿佛是老鼠见了猫，是臣子见到了君王。
一旁的古尘，也感受到了那股令人灵魂战栗的气息，他那与大地融为一体的厚重道基，都出现了不稳的迹象。
他骇然地看着洪玄，终于明白自己之前的警告，有多么可笑。
这家伙，何止是引来了古老存在的觊觎。
他根本就是把一尊最恐怖的神只，给“请”到了自己身上！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洪玄收回了气息，那股惊悸感才缓缓消散。
他坐回主位，目光扫过脸色变幻不定的圣女，和一脸凝重的古尘。
“圣女，你想在北境开启盛宴，献祭生灵，迎你家神祖降临。”
“古道友，你想守护地脉，阻止这场浩劫。”
“而我，”洪玄顿了顿，“我想看看，那扇门后的风景。”
他指的是登仙之门，神机大典的终极秘密。
三方的目的，看似截然不同，甚至完全对立。
“但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洪玄的指尖，在桌案上轻轻一点。
“京城那位陛下，或者说，是他背后，那个试图操控一切，将整个王朝当做棋盘的势力。”
“他们想要王朝在内耗中流尽最后一滴血，从而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一点，无论是对你们血莲教，还是对古道友守护的地脉，都不是什么好事。”
圣女沉默不语，显然是默认了。
血莲教虽然疯狂，但他们要的是一个充满生灵怨气的“祭品”，而不是一片死气沉沉的废土。
“所以，我有个提议。”
洪玄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这北境，可以乱，但必须按照我的规矩来乱。”
“圣女，你的‘盛宴’可以继续，但献祭的对象，不能是平民，不能是凡人。”
他指向东方。
“北境三宗，还有草原上那些年年叩关的蛮族，他们的修士，他们的战士，都是上好的‘食材’。你想怎么吃，我不管，甚至可以帮你。”
圣女的眼睛亮了。
“作为交换，”洪玄话锋一转，“我要你血莲教所有关于‘神机大典’和‘葬生’的情报。我要知道，你们的神祖，究竟是什么东西。”
接着，他又看向古尘。
“古道友，我知道你心怀苍生。但如今大势如此，堵不如疏。”
“我会约束血莲教，不让他们伤及无辜。但修士之间的战争，生死有命，还请道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作为回报，我会想办法，稳住北境的地脉。甚至，在将来，帮你把流失的那些，都找回来。”
这番话，无异于是在调停神魔。
他既给了血莲教想要的“祭品”，又给了古尘一个可以接受的底线。
最重要的是，他将自己，摆在了裁判的位置上。
古尘深深地看了洪玄一眼，长长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老朽老了，这天下，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
他这是……同意了。
圣女则是咯咯一笑，身姿摇曳地走到洪玄面前，吐气如兰。
“君上真是好手段，奴家……答应了。”
她伸出纤纤玉指，在洪玄的胸膛上轻轻一点。
“不过，关于‘葬生’的情报，太过重大，奴家需要时间准备。三日后，静王府旧址，奴家扫榻相迎，亲自说与君上听。”
说完，她的身影化作漫天花瓣，消散在大厅之中。
古尘也对着洪玄拱了拱手，身形融入大地，消失不见。
一场足以颠覆北境格局的危机，就这么被洪玄轻描淡写地化解，甚至变成了一场由他主导的牌局。
洪玄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走到窗边，看着云雾缭绕的靖安台。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他的掌控之中。
忽然，他低下头，看向了刚才圣女站立过的地方。
那里，一枚黑色的，材质非金非玉的围棋棋子，正静静地躺在地上。
那不是圣女留下的。
洪玄弯腰，将那枚棋子捡了起来，入手冰凉。
他认得这东西。
这是监察司密探之间，用来传递最高等级，最隐秘信息的“玄子”。
何川进来时，身上并没有这东西。
那么，它只可能是……
洪玄将棋子放在眼前，神念透入其中。
一行血色的小字，在他识海中浮现。
“小心曹正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