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步走到巨坑边缘,脚下的琉璃地面还散发着惊人的热量,烫得鞋底滋滋作响。
通讯器里,各个小队的汇报声、伤员的惨叫声、指挥中心的指令声混杂在一起,乱成一锅粥。
“老大?”雷岩察觉到不对劲,脸上的狂喜僵住了。
牧辰缓缓抬手,关掉了通讯器。
整个世界瞬间只剩下风声,呜呜地刮过这片死亡之地。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碰触那片光滑的、还带着余温的地面。
几分钟前,他的几个弟兄,就站在这里。
他抬起头,望向城市更深处无尽的黑暗,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
“这,只是第一个吗?”
雷岩走过来,沉默地站在他身后。
牧辰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可怕。
“刚才被拖进去的那几个兄弟……”
雷岩的心狠狠一抽。
“他们……”
“没了。”
牧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连尸体都找不到了,直接气化了。”
雷岩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喉咙里像是堵了块石头。他猛地转身,一拳狠狠砸在旁边半截断墙上!
“操!”
牧辰转身,往临时营地的方向走去,背影在晨光中被拉得又长又孤寂。
“清理战场,统计伤亡。”
“是。”
走出几步,牧辰的脚步顿住。
“还有,给那几个兄弟,报最高烈士抚恤。”
“……明白。”
***
回到基地,已经是后半夜。
牧辰拖着一身的伤和深入骨髓的疲惫,推开了自己公寓的门。
屋里暖黄色的灯光,让他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稍稍松懈。
陈嘉禾没睡。
她穿着丝质睡衣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一个战术平板,屏幕上的数据流显示她一直在关注着战况。
听到开门声,她立刻抬头。
当看到牧辰那副几乎不成人形的狼狈模样时,她整个人都定住了,手里的平板“啪”地一声滑落在地毯上。
“你——”
一个字刚出口,牧辰已经踉跄着走了过来,没有说话,直接张开双臂,像一棵轰然倒下的大树,将她死死地、用力地抱在怀里。
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干净好闻的香气,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战场上那股血腥和腐臭味从肺里挤出去。
“牧辰?”
陈嘉禾被他抱得几乎喘不过气,但她没有挣扎,只是愣了几秒,然后伸出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宽阔而伤痕累累的后背。
“任务……完成了?”
“嗯。”他的声音从她肩窝传来,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伤亡呢?”她问得小心翼翼。
牧辰抱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
过了许久,他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死了五个。连灰都没剩下。”
陈嘉禾拍着他后背的手,瞬间停住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对不起……”
“不怪你。”牧辰松开她,双手捧住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那个命令,是对的。是我反应慢了,是我没护住他们。”
陈嘉禾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他脸上纵横交错的伤口,忽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脸颊上最深的一道伤。
“疼吗?”
“不疼。”
“骗子。”
陈嘉禾眼眶一红,吸了吸鼻子,白了他一眼,转身走向卧室。
“去洗澡,水给你放好了。洗完出来,我给你上药。”
牧辰看着她有些急促的背影,紧绷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是,长官。”
***
半小时后。
牧辰赤着上身坐在床边,结实的肌肉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新的旧的交织在一起,像一幅狰狞的地图。
陈嘉禾正拿着棉签和消毒药水,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
“嘶——”
药水接触到新鲜的伤口,牧辰疼得倒抽一口凉气,肌肉瞬间绷紧。
“谋杀亲夫啊你!”
“闭嘴!”陈嘉禾没好气地瞪他,“再叫唤我直接给你伤口上撒盐信不信?”
“我这叫逞能吗?老子在前面拼命是为了谁啊!”
“为了我们?”陈嘉禾冷笑一声,手上的动作却放得更轻了,“你要是死了,抚恤金能分我一半吗?”
牧辰被她一句话怼得哑口无言。
包扎完最后一处伤口,她忽然轻声开口。
“以后,不准再这么拼命了。”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后怕。
“你要是真出事了,我怎么办?”
牧辰愣住了,随即伸手,一把抓住她正在收拾东西的手。
“放心,我命硬,死不了。”
“你怎么保证?”
“因为……”牧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带着几分痞气,“我还没娶你呢。”
陈嘉禾的脸,“腾”地一下,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谁……谁要嫁给你了!自作多情!”
“哦?”牧辰得意地挑眉,“那之前在通讯器里喊‘活着回来,娶我’的人是谁啊?我可录音了。”
陈嘉禾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又羞又气。
“我……我那是……那是给你加油打气!”
“是吗?”
牧辰凑了过去,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
“我怎么觉得,你是认真的?”
被他逼到退无可退,陈嘉禾干脆破罐子破摔,脖子一梗。
“就是字面意思!怎么了!你爱娶不娶!”
牧辰笑了,笑得胸膛都在震动,眉眼都弯了起来。
“那我们什么时候办婚礼?”
“等你伤好了再说!”
“我觉得我现在就好了。”
“你——”
陈嘉禾话没说完,牧辰已经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很轻,很温柔,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无与伦比的珍惜。
良久,唇分。
牧辰抵着她的额头,呼吸滚烫,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陈嘉禾,我爱你。”
陈嘉禾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看着这个刚刚从地狱里爬回来,却还在对她耍无赖的男人,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攥住,又酸又胀。
“我……”
她吸了吸鼻子,终于把那句话说了出来。
“我也爱你。”
牧辰的心脏,狠狠地跳了一下。
下一秒,他再次吻了上去。
这一次,不再是温柔的试探,而是带着侵略和占有,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入腹中,刻进骨血里。
就在两人吻得难舍难分,房间里的温度节节攀升时——
嘀!嘀!嘀!——
一阵尖锐到几乎要刺破耳膜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