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猛地从血泊中坐起!
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牵动着胸前那道深可见骨、魔气翻腾的恐怖伤口,灰败的皮肉撕裂,却没有新的鲜血涌出——生命似乎早已流干,此刻支撑这具残躯的,是另一种力量。
那双骤然睁开的眼睛,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血丝,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两团纯粹到刺目的明黄火焰!这火焰没有温度,只有一种沉重如山的悲怆,一种守护至死的决绝,更有一股要将自身连同这无边黑暗一同焚尽的疯狂!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他喉间挤出,干涩、破裂,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哀鸣,却又蕴含着某种洞穿灵魂的力量!随着这声嘶吼,他胸前伤口深处那点融合了屏障核心流光、微弱搏动的金光,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星火,轰然爆发!
轰——!!!
一道凝练到极致、堂皇正气的明黄光柱,毫无征兆地于谦胸前伤口处冲天而起!光柱粗如儿臂,直刺被魔血与硝烟染红的夜空,瞬间成为整个血腥战场上最耀眼的存在!光柱内部,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明黄色的符文在流转、生灭,散发出古老而沉重的威压,如同太祖龙魂最后的咆哮!
这光柱出现的刹那!
悬浮于战场中心上空、阻挡着石亨叛军的那滴明黄液体,如同受到了至高无上的召唤,瞬间化作一道明黄的流光,放弃了维持那圈阻滞光晕,以超越思维的速度,猛地射入于谦胸前冲起的光柱之中!
嗡——!!!
光柱在融入那滴液体后,体积并未膨胀,光芒却瞬间变得内敛而凝实!色泽由纯粹的明黄,转为一种更深邃、更沉重、如同熔融黄金般的暗金色!一股源自江山社稷本源、万民意志凝结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悲恸与守护之力,如同无形的海啸,以光柱为中心,轰然席卷整个战场!
“噗通!”“噗通!”
距离最近的城头守军,甚至包括挣扎爬向于谦的那名断腿亲兵,在这股纯粹龙气威压的冲击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胸口,瞬间脸色惨白如纸,不受控制地跪伏在地!那不是恐惧,是源自血脉深处、对煌煌天威的本能臣服!
“吼——!!!”
城外,那几头被明黄光晕干扰、眼眶魔焰摇曳的漆黑巨犀,在这股暗金龙气光柱升腾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烙铁狠狠烫在灵魂深处,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混合着痛苦与极致恐惧的惨嚎!庞大身躯上的青黑魔纹疯狂闪烁、溃散!它们再也无法维持攻击姿态,庞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如同被抽掉了脊梁般轰然跪倒!沉重的膝盖砸在尸骸遍布的地面,激起大片血泥!
“呃啊!” “噗!”
后方操控巨犀的瓦剌巫祭们,反应更为剧烈!他们手中的骨笛寸寸碎裂,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撕扯,七窍中喷出的不再是黑血,而是粘稠如墨、散发着恶臭的魔气本源!眼中的狂热彻底被极致的惊骇取代,仿佛看到了比死亡更恐怖的东西!他们蜷缩在地,身体剧烈抽搐,生命力如同被瞬间抽干!
涌入缺口的瓦剌魔潮,失去了巨犀的开路和巫祭的魔能加持,如同被斩断了爪牙的狼群,冲锋的势头瞬间瓦解!前排魔兵被暗金光柱的威压震慑,动作迟滞,眼中嗜血的红芒被茫然和本能恐惧取代!后续的部队不明所以,互相冲撞踩踏,原本汹涌的黑色洪流,顿时陷入一片混乱的泥沼!
**皇城根御道**
石亨和他被“按”在御道上的叛军,在明黄液体飞走的瞬间,只觉身体一轻,那股粘稠的阻滞力骤然消失!狂喜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
“屏障没了!天助我也!冲!给老子冲进午门!龙椅就在前面!”石亨狂喜咆哮,挥刀前指,第一个迈开脚步,朝着近在咫尺的午门方向亡命冲锋!身后叛军发出震天的嚎叫,如同开闸的洪水,再次汹涌起来!
然而!
就在石亨脚步刚刚迈出,身体前倾的刹那!
嗡——!!!
那道从城楼冲天而起的暗金光柱,其散发的沉重威压已然扫过御道!石亨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沉重的力量狠狠撞在胸口!不是阻挡,是镇压!如同万仞高山当头压下!
“呃!”石亨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他魁梧的身躯猛地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脸上狂喜的表情瞬间凝固,转化为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他感到自己体内的血液、力量、乃至那点微不足道的野心之火,都在这股堂皇沉重的威压之下,被瞬间冻结!他试图怒吼,喉咙却如同被铁钳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身后的叛军洪流更是不堪!冲在最前面的几十名精锐,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冲锋的势头被硬生生遏止!巨大的惯性让他们身体前扑,却无法倒下,也无法前进,如同被钉在琥珀里的蚊虫,保持着各种前冲的姿势,僵硬地凝固在原地!脸上的狰狞和贪婪被恐惧和茫然取代!
整个冲出内城门的叛军前锋,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数百人密密麻麻地凝固在皇城根御道上,组成了一幅诡异而绝望的群像!
石亨的眼珠在巨大的压力下几乎要凸出眼眶!他死死盯着城楼那道暗金光柱中坐起的身影——于谦!那个他以为已经废掉、死掉的书生!又是他!这股力量……这股让他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力量!这绝不是于谦的力量!这是……龙气!真正的、来自大明社稷本源的龙气!
“不……不可能……”一个让他肝胆俱裂的念头在石亨脑中炸开。难道……景泰帝……不!是太祖?!这股力量中蕴含的古老与沉重,远超景泰帝!
**孝陵深渊**
暗金光柱冲天而起的刹那!
深渊底部,那颗刚刚挣脱心脏束缚、探出狰狞头颅、即将抓向空间裂痕的魔龙,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混合着狂喜、贪婪与极致暴怒的咆哮!
“吼——!!!”
它感应到了!那股力量!那源于破碎屏障最后核心、承载着大明江山最后悲恸与守护意志的纯粹龙气!这股力量,对它而言,是比亿万生灵死气更美味、更能补全它本源“印记”的绝世珍馐!是它彻底摆脱建文龙魂残存影响、成就完全体混沌魔龙的关键钥匙!
吞噬它!必须吞噬它!
贪婪瞬间压倒了毁灭的冲动!魔龙昂起的巨大头颅猛地转向,那颗燃烧着纯粹毁灭黑焰的独眼(另一只眼在之前的冲突中似乎尚未完全凝聚),死死“盯”住了深渊上方那条连接德胜门长长的、因暗金光柱出现而变得更加凝实的灰黑色死气烟柱!更准确地说,是盯住了烟柱尽头——那道暗金光柱的核心!
深渊意志的贪婪意念化作实质的冲击波!整个深渊的混沌尘埃旋涡旋转速度再次飙升!连接战场的灰黑色烟柱瞬间膨胀到极限,狂暴的吸力如同宇宙黑洞,疯狂攫取着战场上每一丝逸散的能量——无论是死亡怨念,还是……那道暗金光柱散发出的龙气余波!
然而,这还不够!隔着深渊与现实的壁垒,它无法直接吞噬那核心!
“吼——!!!”
魔龙暴怒了!它那刚刚探出的、覆盖着嶙峋骨刺和厚重黑红鳞片的巨大头颅,猛地向后一仰!深渊核心的魔龙心脏搏动如雷!更加庞大粘稠的毁灭魔气顺着连接它身躯的“管道”疯狂灌注!
嗡——!!!
魔龙头颅眉心位置,那点已扭曲为混沌龙形魔纹的“允炆”印记,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漆黑魔光!魔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瞬间刺入前方剧烈波动的空间!
嗤啦——!!!
一道远比之前魔爪探出时更加巨大、更加不稳定的空间裂痕,被强行撕裂在深渊上方!裂痕边缘翻滚着混沌的能量乱流,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透过裂痕,隐约可见德胜门战场上那冲天的暗金光柱!
魔龙那燃烧着毁灭黑焰的独眼,透过裂痕,死死锁定了光柱核心的于谦!贪婪的意念化作无形的枷锁,瞬间跨越空间,缠绕而上!
**德胜门城楼**
于谦的身体在暗金光柱中剧烈地颤抖着!
胸前那道伤口,此刻成了龙气喷薄的唯一出口。暗金色的光流如同熔岩般奔涌,将他残破的官袍映照得如同金缕玉衣。他脸上的血污在金光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目,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近乎透明的金色,仿佛整个身体都在这股庞大的力量下被同化、被点燃!
“呃……啊……”
痛苦的嘶吼早已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压抑到极致的、从灵魂深处挤出的破碎呻吟。每一次光柱的脉动,都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在体内穿刺、灼烧!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血肉、乃至灵魂,都在被这汹涌的龙气飞速地抽离、燃烧!这不是力量的灌注,这是献祭!以身为柴,点燃这大明最后一道守护之火!
视野一片模糊的金色。城下的混乱,石亨的凝固,瓦剌的迟滞……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
唯有那道来自深渊的、贪婪到极致的意念枷锁,如同冰冷的毒蛇,狠狠缠上了他的灵魂!冰冷!污秽!带着要将一切吞噬殆尽的毁灭欲望!
这冰冷的枷锁,反而让于谦在极致的痛苦中,获得了一丝奇异的清醒。
他“看”到了!
透过那被强行撕裂的空间裂痕,他看到了深渊中那颗昂起的、狰狞无比、燃烧着毁灭黑焰的魔龙头颅!看到了那眉心疯狂闪烁的混沌龙形魔纹!更看到了……那魔纹深处,一丝极其微弱、却依旧顽强存在的……属于建文帝朱允炆的、被强行扭曲吞噬前的最后一点悲恸与迷茫!
这丝悲恸,与此刻燃烧在于谦体内的、源自太祖守护的龙气悲恸,在魔龙贪婪意念的强行链接下,竟产生了一种跨越时空的、诡异的共鸣!
一个清晰到残酷的念头,在于谦被龙气灼烧的灵魂中轰然成型:这道光柱,这份力量,是深渊魔龙彻底补完自身、挣脱最后束缚的钥匙!也是……彻底葬送大明江山、吞噬亿万生灵的引信!
不能让它得逞!绝对不能!
与其让这力量被魔龙吞噬,成为毁灭的资粮,不如……将它彻底引爆!连同自己这具残躯,连同这污秽的战场,一同……化为灰烬!就算不能彻底消灭魔龙,也要重创其本源,为这摇摇欲坠的江山,为这满目疮痍的京师,争取最后一线渺茫的生机!
玉石俱焚!灰飞烟灭!
这个念头一起,于谦体内那汹涌奔流的暗金龙气,仿佛感应到了主人最后的决绝意志,瞬间变得前所未有的狂暴!光柱的颜色由暗金转为一种刺目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炽白!光柱内部流转的符文疯狂闪烁、碰撞,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碎裂声!
“嗬……”于谦染血的嘴角,极其艰难地向上扯动。那不是一个笑容,是比冰更冷、比深渊更绝望的诀别。
他沾满血污的双手,不再徒劳地试图捂住胸前喷薄光焰的伤口,而是猛地抬起,用尽这具残躯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地……拍向自己的太阳穴!
以身为引!以魂为芯!点燃这最后的光!
然而!
就在他双掌即将拍落头颅、引动体内狂暴龙气彻底自爆的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嗡——!!!
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皇权意志的明黄流光,如同穿越时空的箭矢,毫无征兆地从紫禁城方向——奉天殿的位置——激射而来!流光的速度快到了极致,瞬间穿越了战场上空弥漫的硝烟和混乱的能量场,精准无比地……射入了于谦胸前那道喷薄着炽白光焰的伤口深处!
这道流光,色泽与于谦体内的龙气同源,却更加精纯、更加霸道,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唯我独尊的帝王意志!正是景泰帝朱祁钰呕出的那口蕴含着本命龙气的“明黄心血”所化!
这突如其来的、同源却带着强烈帝王意志的龙气注入,如同在即将爆炸的火药桶中投入了一块冰!瞬间打破了于谦体内狂暴龙气的微妙平衡!
噗——!!!
于谦身体如遭雷击,猛地一颤!拍向太阳穴的双掌骤然僵在半空!胸前伤口喷薄的炽白光焰猛地一滞,随即剧烈地明灭闪烁起来!光柱内部疯狂碰撞的符文瞬间陷入混乱!一股强大而陌生的意志,带着帝王的威压,蛮横地闯入了他即将自毁的灵魂核心,试图强行接管这股庞大的力量!
“陛……下?”于谦破碎的意识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景泰帝?他怎么会……这股力量……
但这惊愕瞬间被更大的混乱淹没!两股同源却意志相悖的龙气在他濒临崩溃的躯体内疯狂冲突、撕扯!炽白的光柱剧烈地扭曲、膨胀,如同一条濒临失控的狂龙!于谦的身体成了两股伟力交锋的战场,皮肤表面瞬间崩裂开无数细密的金色裂痕,整个人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这冲突的力量彻底撕裂!
“吼——!!!”
深渊中,贪婪窥视的魔龙,敏锐地捕捉到了光柱核心的剧烈冲突和能量失控!这混乱,对它而言,是比稳定光柱更好的吞噬契机!它那燃烧着毁灭黑焰的独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贪婪光芒!
魔龙头颅猛地向前一探!眉心那混沌龙形魔纹的漆黑魔光瞬间凝聚到极致!一道凝练如实质、散发着纯粹吞噬之力的漆黑光束,无视了空间的距离,顺着那道被强行撕裂的裂痕,如同死亡的标枪,朝着德胜门城楼上那道剧烈扭曲膨胀的炽白光柱——朝着光柱核心濒临破碎的于谦——狠狠射去!
吞噬!趁你病,要你命!
漆黑光束所过之处,空间都仿佛被腐蚀出淡淡的痕迹!目标直指那失控的力量核心!
城头,所有跪伏在地的守军,只能绝望地看着那道代表毁灭的漆黑光束,如同死神的宣告,射向那摇摇欲坠、光芒混乱的炽白光柱!看着光柱中那个身影在金色裂痕中痛苦挣扎!
完了!一切都完了!
就在这万劫不复的最后一刻!
于谦那双因巨大痛苦而布满血丝、瞳孔深处明黄火焰疯狂摇曳的眼睛,猛地……瞪向了紫禁城方向!不是看那射来的毁灭光束,而是穿透了重重宫阙,死死“钉”在了奉天殿龙椅之上!
“陛……下……”一个混杂着无尽悲愤、绝望、以及最后一丝决然的意念,如同燃烧的流星,逆着那道帝王龙气注入的轨迹,狠狠撞向了紫禁城深处!
这意念没有力量,只有质问,只有悲鸣,只有以生命为代价点燃的、最后的警示!
**紫禁城·奉天殿**
龙椅之上,朱祁钰在呕出那口蕴含着本命龙气的“明黄心血”后,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瘫软在冰冷的鎏金座椅中。脸色灰败如死人,气息微弱。他感觉自己与这江山的联系,被硬生生撕裂了一块,空虚和冰冷深入骨髓。
他模糊的视线透过殿门,望向北方那冲天的暗金光柱,心中混杂着一丝病态的希冀和更深的恐惧。他希冀那道龙气能阻挡叛军魔兵,恐惧那力量最终会脱离他的掌控,甚至……反噬自身!所以他本能地、不顾一切地催动了本命龙气,试图将其“收”回来,或者至少……打上他帝王的烙印!
然而,就在他帝王龙气注入光柱的瞬间!
轰——!!!
一股混杂着无尽悲愤、绝望、守护、以及玉石俱焚决然的恐怖意念洪流,如同烧红的烙铁,顺着那龙气连接的轨迹,狠狠撞入了朱祁钰的灵魂深处!
“呃啊——!!!”
朱祁钰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从龙椅上弹起,又重重摔落在地!他双手死死抱住头颅,身体蜷缩成一团,如同煮熟的虾米,剧烈地抽搐!
于谦!是于谦!
那意念洪流中蕴含的惨烈景象瞬间淹没了他的意识——德胜门血肉磨坊般的炼狱!周遇吉拄枪不屈的凝固!狴犴旗在魔爪下碎裂的悲鸣!万千将士浴血同归的绝望嘶吼!还有……那魔龙撕裂虚空降临的灭世阴影!以及……于谦以身为柴点燃最后龙气的决绝与……对他那一道“收回”龙气的、最后的悲愤质问!
江山倾覆在即!社稷危如累卵!陛下!您还在想什么?!您还在怕什么?!
这质问,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扎在朱祁钰的灵魂之上!比他呕出心头血时更痛百倍!比他梦见魔龙时更恐惧万分!
“不……不是朕……朕……”朱祁钰在地上翻滚,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扒光、暴露在天下人面前的羞耻感,瞬间摧毁了他所有的帝王心防!他看到了!他真切地看到了!那城下的尸山血海!那将是绝望的眼神!那魔龙毁灭一切的阴影!
而这一切……似乎……都因他而起?因他夺门?因他猜忌?因他此刻这愚蠢的、试图“收回”力量的举动?
“啊——!!!朕错了!朕错了!于卿!于卿——!!!”朱祁钰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如同一个做错了事被彻底吓坏的孩子。巨大的悔恨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他淹没。他体内的帝王龙气,因主人的心神崩溃而剧烈紊乱、逸散!
**德胜门城楼**
朱祁钰心神崩溃、龙气紊乱的瞬间!
那道射入于谦体内的帝王龙气,如同失去了源头的无根之水,瞬间失去了那股霸道的意志掌控!在于谦体内奔流的、狂暴的暗金龙气洪流面前,如同投入沸水的冰块,被瞬间冲垮、消融!
于谦体内那因冲突而濒临爆炸的炽白龙气,在失去了外来意志干扰的刹那,重新归于他自身那纯粹守护与毁灭交织的意志掌控之下!虽然依旧狂暴,却不再混乱!
他胸前伤口喷薄的炽白光焰,瞬间稳定下来!光柱重新由炽白转为更加内敛、却蕴含着毁灭性力量的暗金色!那些崩裂的金色皮肤裂痕,也在龙气的奔流下暂时弥合!
而那道来自深渊魔龙、带着纯粹吞噬之力的漆黑光束,已然射至眼前!死亡的冰冷触感瞬间扼住了于谦的咽喉!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思考!
于谦那双燃烧着明黄火焰的眼睛,猛地从紫禁城方向收回,死死盯住了那道射来的漆黑光束!瞳孔深处,最后一丝属于“于谦”的清明,化作了纯粹的、冰冷的决绝!
他不再试图自爆头颅。
他染血的双掌,猛地合拢于胸前——那道喷薄着暗金光焰的伤口之上!
“大——明——!!!”
一声用灵魂燃烧发出的、超越了肉体极限的咆哮,如同最后的丧钟,炸响在城楼!也通过那龙气的连接,狠狠撞在奉天殿中崩溃哭嚎的朱祁钰灵魂之上!
随着这声咆哮,于谦合拢的双掌,如同握着这破碎江山最后的重量,带着与敌偕亡的决绝,狠狠……压向了自己的胸口!压向了那伤口深处狂暴奔涌的龙气核心!
不是自爆!是……压缩!是点燃!是将这最后的力量,化作一道……洞穿虚妄、焚灭污秽的……烬余之火!
轰——!!!
以于谦的胸口为中心,那暗金色的光柱并未爆炸,而是骤然向内……极致地收缩!凝聚!光柱的体积瞬间缩小了十倍!颜色由暗金转为一种无法形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纯粹之暗!唯有核心一点,亮得刺目,如同宇宙诞生时的奇点!
紧接着!
那凝聚到极致的黑暗光点,在于谦双掌的全力推动下,化作一道只有手臂粗细、却凝练到无法想象的暗金色光束,带着焚烧灵魂的悲恸与守护的意志,迎着那道射来的漆黑吞噬光束——决绝地……对冲而去!
没有声音。
没有爆炸。
两道代表不同毁灭的光束,在德胜门城楼上方的虚空中,无声地……对撞在了一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城上城下,所有生灵的目光,都死死盯在那无声碰撞的一点!
只见那暗金色的光束,在与漆黑吞噬光束接触的瞬间,并未被吞噬!它如同最炽热的火焰遇到了最污秽的寒冰,发出了无声的、剧烈的“嗤嗤”灼烧声!暗金光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着漆黑光束,自身也在飞速地消耗、黯淡!
这是一场意志与能量的双重湮灭!
“吼——!!!”深渊中,魔龙发出痛苦而暴怒的咆哮!它感应到自己的吞噬光束在被那蕴含江山悲恸的龙气之火飞速焚毁!那火焰中蕴含的守护意志,如同附骨之蛆,顺着光束的连接,狠狠灼烧着它眉心那混沌魔纹的核心!
暗金光束在飞速消耗,却也在一点点地……将漆黑的吞噬光束……顶了回去!朝着那道被撕裂的空间裂痕……顶了回去!
“呃……啊……” 于谦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合拢在胸前的双掌早已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每一次光束的湮灭对抗,都如同在剜他的心头肉!他感到自己的灵魂正在这极致的对抗中飞速燃烧、消散!视野开始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终于!
在暗金光束即将彻底消耗殆尽的最后一刻!
噗——!!!
它终于将那道漆黑的吞噬光束,硬生生顶回了空间裂痕之内!残余的一丝暗金之火,如同不屈的星火,狠狠灼在了深渊魔龙眉心那探出裂痕的混沌魔纹之上!
“吼嗷——!!!”
一声混合着剧痛、暴怒和被亵渎的恐怖龙吟,从空间裂痕深处猛然炸响!魔龙头颅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中,猛地向后缩回!眉心魔纹处,竟被灼烧出一个细小却异常清晰的焦黑印记!那翻腾的毁灭魔气都为之紊乱!
空间裂痕剧烈扭曲、震荡,随即在巨大的能量冲击下……猛地闭合!
深渊的咆哮被隔绝。
城楼上空,只留下那道迅速消散的暗金光束最后的余烬,如同金色的萤火,缓缓飘落。
而城楼最高处。
于谦保持着双掌合拢于胸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胸前那道伤口,不再有光芒喷薄,只剩下一个焦黑、空洞的窟窿,边缘残留着丝丝缕缕暗金色的能量余烬,如同冷却的熔岩。翻腾的魔气失去了龙气的压制,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疯狂地沿着焦黑的伤口边缘,向他的躯干、四肢侵蚀蔓延,所过之处,血肉呈现出死寂的灰败。
他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已消失,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平静。瞳孔深处燃烧的明黄火焰彻底熄灭,只余下空洞的、映照着血色夜空的黑暗。
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的残烛,彻底……消散。
唯有那合拢在胸前的、露出白骨的双手,依旧死死地……按在那焦黑的伤口之上,如同在守护着什么,又像是在进行着最后的……叩问。
寒风卷过城头,带着浓重的血腥和硝烟。
吹动了于谦残破的官袍下摆,吹不动他凝固如石的身影。
他依旧坐着,背脊挺得笔直。
面朝北方,那片被魔龙窥视过的、无垠的黑暗。
也背对着南方,那座他燃尽生命最后一丝光、试图守护的……宫阙。
一滴浑浊的液体,混杂着血污和冰冷的尘埃,顺着他空洞的眼角,无声地滑落,滴在身下早已凝固的暗红血泊里,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城下。
石亨和他凝固的叛军,在于谦生命气息消散、龙气威压彻底消失的瞬间,只觉身体一轻!那沉重的镇压之力骤然消失!
“于谦死了!魔龙退了!天助我也!杀!杀进紫禁城——!!!”石亨第一个反应过来,狂喜瞬间冲垮了刚才的惊骇,他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如同挣脱牢笼的疯狗,再次挥舞着卷刃的佩刀,朝着近在咫尺的午门亡命冲锋!
凝固的叛军洪流瞬间“解冻”,爆发出更加狂热的嚎叫,踏着粘稠的血肉泥浆,如同决堤的黑色狂潮,再次涌向那道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宫门!
城西缺口处,瓦剌魔兵短暂的混乱也在于谦身死、龙气消散后迅速平息。失去了巫祭的骨笛,失去了巨犀的开路,但涌入的兵力基数实在太大!低级军官的嘶吼和嗜血的本能驱使着他们,再次如同溃堤的黑色洪水,漫过缺口,涌向城内燃烧的街巷!城头零星的抵抗,如同螳臂挡车,瞬间被淹没!
绝望的冰霜,比之前更加刺骨,重新冻结了每一个守军的心脏。
完了!于大人用命点燃的火……也熄灭了!
然而。
无人察觉。
在于谦胸前那焦黑的、魔气疯狂侵蚀的伤口最深处。
一点比尘埃还要微小的、纯粹到极致的明黄火星,并未随着他生命的消逝而熄灭。
它微弱地、顽强地……跳动着。
如同这破碎山河最后的心跳。
如同烬余之中,一点不肯死去的……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