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旨的马蹄声踏碎了木府清晨的薄雾。当传旨太监展开明黄卷轴时,覃雪梅正背着竹篓从后山采药归来,沾着泥点的布鞋在青石板上踩出凌乱的声响,腰间弯刀还挂着晨露打湿的山鸡羽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覃氏雪梅,智破黑风峡,勇退马贼,其功甚伟,特授滇西团练副使,赐紫金鱼袋,以彰其能……”
随着太监那尖细的嗓音在檐角处不断回荡,整个大殿都仿佛被这道圣旨所笼罩。然而,就在众人都还沉浸在这庄重肃穆的氛围中时,木慧却突然站起身来。
只见她身着一袭华丽的金绣披帛,如同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那披帛在她起身的瞬间,如同一道金色的闪电般划过案几,与上面摆放的青瓷轻轻碰撞,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让原本安静的大殿瞬间变得有些骚动起来。但木慧却恍若未觉,她步履轻盈地快步走到覃雪梅身旁,动作优雅而迅速。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木慧已经亲手将那枚象征着无上荣耀的紫金鱼袋系在了覃雪梅的腰间。她的指尖似乎特意将鱼袋口的海浪纹与覃雪梅裙裾上的山茶刺绣相对齐,仿佛这两者本就应该如此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后,木慧微笑着看向覃雪梅,柔声说道:“雪梅,接旨吧,这是你应得的荣光。”
覃雪梅的目光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直直地落在自己腰间的金鱼袋上,仿佛那是一件稀世珍宝。而与此同时,罗土司手中的旱烟杆却突然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断成了两截。
“女子怎能统兵?”罗土司的声音如同洪钟一般,在空气中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和不满。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覃雪梅,似乎想要透过她的外表看到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然而,就在罗土司的质问刚刚出口的瞬间,木慧猛地抬起了手。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只见一道银光闪过,她手腕上的银镯在晨光的映照下划出了一道冷冽的弧线。
“罗土司莫非是忘了?”木慧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二十年前平定叛匪之时,正是纳西女子率领的百骑营守住了玉龙关,抵挡住了叛匪的猛烈进攻。”
说罢,木慧转身走到架子旁,伸手取下了上面的一块檀木令牌。那令牌通体漆黑,上面用金色的字体刻着“总土司府”四个大字,在阳光下闪耀着灼人的光芒。
木慧将令牌高高举起,如同举起一面胜利的旗帜,在阳光的映照下,令牌闪烁着令人瞩目的光芒。她的动作优雅而坚定,仿佛这个令牌就是她权力的象征。
众人的目光都被这道光芒吸引,纷纷看向木慧手中的令牌。木慧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然后说道:“雪梅的任命,不仅有朝廷的圣旨为凭,更有我木府的令牌加持。”
她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在空气中回荡,让每个人都能清楚地听到。说完,她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停留在罗土司身上。
罗土司感受到了木慧的注视,他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强作镇定地与木慧对视。木慧见状,冷笑一声,继续说道:“谁若是对此任命有异议,不妨先问问这令牌背后的三千纳西勇士!”
她的话语如同惊雷一般,在人群中引起一阵骚动。传旨太监见状,刚要开口附和,却见木慧已经掀开案底的暗格,取出一套簇新的绯色官袍。
这套官袍颜色鲜艳,如同燃烧的火焰,袍角用金线绣着澜沧江的浪涛,栩栩如生,仿佛江水就在眼前流淌。领口处特意留了穿簪的小孔,显然是早有准备。
木慧小心翼翼地拿起官袍,如同捧着一件稀世珍宝。她走到雪梅面前,温柔地说道:“这是按你的身量定做的,”然后,她亲自为雪梅拂去肩头的草屑,动作轻柔而细致。
雪梅有些惊讶地看着木慧,她没想到木慧会如此细心。木慧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雪梅能够听到,“左襟内侧缝了暗袋,可藏毒草图谱,是我让绣娘仿着你采药篓的夹层做的。”
三日后,阳光明媚,授印大典在庄严的广场上隆重举行。木慧身着华丽的土司服饰,端庄而威严地站在高台上。覃雪梅则一袭素雅的长裙,清丽动人。
木慧缓缓走下高台,来到覃雪梅面前。她面带微笑,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柔,轻轻地将自己佩戴了十年的护心镜取下来,小心翼翼地系在覃雪梅的胸前。
护心镜的镜面光滑如镜,映照出两人交叠的身影。阳光洒在镜面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让人恍惚间竟分不清谁是主母,谁是副使。
木慧的指尖轻轻划过镜缘的磨损处,仿佛在抚摸着岁月的痕迹。她的声音低沉而又坚定地说道:“这镜背刻着滇西十二关的布防图,是我们家族的重要秘密。”
说罢,木慧忽然提高声音,让广场上的各族勇士都能听见她的话语:“从今日起,雪梅的号令,便是我的号令!谁敢阳奉阴违,以谋逆论处!”
她的话语如同洪钟一般,在广场上回荡,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各族勇士们纷纷跪地,表示对木慧和覃雪梅的敬畏和服从。
罗土司单膝跪地时,木慧忽然朝慕容向晚递了个眼色。他会意上前,将兵符双手奉上,余光瞥见覃雪梅腰间 —— 木慧昨夜亲手为她编的络子,正牢牢系着那枚紫金鱼袋。当覃雪梅举起兵符时,木慧悄悄退到阶下,看着晨光为那枚护心镜镀上金边,忽然对身旁的侍女笑道:“去把我那支孔雀翎箭取来,雪梅明日巡营用得上。”
暮色降临时,覃雪梅在书房发现砚台下的纸条,墨迹未干的字里行间,仿佛能看见慕容向晚写字时的模样。窗外传来木府侍卫换岗的脚步声,她忽然想起授印时木慧塞给她的小匣子 —— 里面装着十二枚各族土司的私印拓片,背面都标着他们的忌讳与软肋。“这才是团练真正的兵符。” 木慧当时的耳语犹在耳畔,混着砚台里墨汁的清香,在心底酿成醇厚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