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鱼安易的话戛然而止,两人同时转头看向门口。
他们耽搁得太久,皇帝等不及了。
端景耀一身明黄龙袍,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目光在鱼安易抓着温时酌的手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温时酌见状,赶紧甩开鱼安易的手。
怕这小孩等会被端景耀牵连倒霉。
“臣参见陛下。”
鱼安易心里快要怄死,但见到端景耀他仍是要乖乖躬身行礼。
端景耀走到温时酌身边,自然而然地揽住他的腰身,
“皇后与状元郎聊得可还尽兴?”
温时酌微微一笑,
“回陛下,我与小鱼许久未见,叙了些家常而已,并未聊太多。”
端景耀点点头,看向仍跪在地上的鱼安易,
“鱼爱卿平身吧。”
鱼安易低着头站起身,
“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
“听闻爱卿尚未婚配?”
端景耀忽然道。
鱼安易心头一紧,
“回陛下,臣一心向学,尚未考虑婚嫁之事。”
端景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爱卿年纪也不小了,朕看礼部尚书的千金贤良淑德,与爱卿甚是相配。”
鱼安易也才十来岁的年纪,怎样都到不了端景耀所说的年纪不小了。
温时酌感觉到腰间的手收紧了几分,心知端景耀这是在敲打鱼安易。他轻轻握住端景耀的手,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做的太过,
“陛下,小鱼刚入仕途,还是让他先专心政事为好。”
端景耀低头看他,眼中带着几分宠溺,
“爱妃说得是。那便依爱妃所言。”
鱼安易看着两人亲密的互动,心下难受,强忍着情绪,躬身道,
“陛下若无其他吩咐,臣先行告退。”
“去吧。”
端景耀挥了挥手。
鱼安易最后看了温时酌一眼,转身离去。
踏出殿门时,他听到端景耀低沉的声音,
“爱妃与状元郎感情倒是深厚。”
温时酌轻笑,试图把鱼安易保下来,
“陛下吃醋了?”
鱼安易脚步一顿,随后加快步伐离开。
再待下去,他大概真的要犯大逆不道的是罗之罪了。
殿内,端景耀将温时酌搂得更紧,
“朕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也不喜欢他,若不是你在,朕大抵要给他穿小鞋了。”
能把这话说的这么坦然自若的。
也只有端景耀了。
温时酌靠在他胸前,
“陛下多虑了,小鱼很在我身边多年我只是拿他当弟弟而已,他命不好,娘没得早,还摊上了鱼石那样的爹。”
“那与你又有何干系,你就是太爱发善心了,鱼石那人的孩子你也敢养,就不怕鱼安易继得了他爹的那身劣根性?”
端景耀捏起他的下巴,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出声嘲弄。
温时酌推搡了他把,没好气道,
“那照这么说,我最好先担心陛下你有没有继承先皇的昏庸无能,花心好色。”
能这么堂而皇之的编排先帝和皇帝的,也就只有温时酌了。
换了别人来,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端景耀听到这话,也没生气,反倒揽着温时酌笑了起来,
“昏庸愚昧朕不敢保证,但朕肯定不会同那老不死的一样花心好色,骄奢淫逸,这样说,皇后满意了吗?”
端景耀又在标榜自己。
温时酌没理他,这时候搭理端景耀就是给他得寸进尺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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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后,端景耀总在想办法限制温时酌和鱼安易见面。
温时酌走到什么地方,身后都要跟着两个影卫。
端景耀甚至想过把鱼安易外派到别的地方。
若不是温时酌拼命阻拦。
鱼安易如今指不定已经被流放到什么鬼地方当官去了。
温时酌没法子和鱼安易见面。
但鱼安易又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悸动。
只能写信。
尽管端景耀心眼小得不行,但他也不敢丢掉温时酌的信。
只能任由两人用这种方式联络。
是夜。
如今已入了秋。
夜晚些许寒凉。
端景耀白日里放纵太过,奏折什么都没看,温时酌晚上就没允许他来自己的寝殿,把皇帝陛下关外面处理奏折去了。
案几上点着灯。
细小的橘黄烛焰颤颤巍巍亮光,照着一小片地方。
温时酌身上只着了素白的寝衣,正伏在案前看鱼安易又给他呈入宫中的信。
信上也没什么大事。
鸡零狗碎,琐事闲谈。
也亏得温时酌当这个皇后不用掌管后宫,闲得很。
不然,他也没心思整日看鱼安易给他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鱼安易只是想见他。
但有端景耀从中作梗,见面是不行的。
所以鱼安易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以书信作媒。
“哥哥,我按你所说的,派人去严泽语修行的山上找人,却听他们说,严泽语根本就不在山上,定是这白眼狼骗了你。”
这句话落笔极重,墨色都晕染开了几分,
足以看出鱼安易对严泽语的不满。
“哥哥当初就不该捡这刺客回来,这种没良心的和我可不同。”
鱼安易贬低严泽语的同时还不忘抬高自己。
同样是温时酌捡回来的。
鱼安易觉得自己可比严泽语强多了。
即使他如今处境不怎么好,也在想法子帮温时酌脱困。
但严泽语了倒好。
连个人影都没。
本以为按温时酌说的,他是上山寻提升之法,以待之后回来找人。
可鱼安易派人上山去问,那些人却说严泽语早就不在山上了。
这样看,定是那刺客欺骗了温时酌。
鱼安易愤愤不平地想。
亏他还想着和严泽语结盟。
合着这刺客当初说的话都是糊弄。
温时酌盯着这信看了又看,拢了拢披在身上的薄毯。
严泽语不像是这样的人。
鱼安易大概是对他有点误会,再让情绪稍一控制所以才会这么气愤。
只是....
原来严泽语不在山上了吗?
自打知道严泽语在遭罪练神功后,温时酌就没太关注他。
只觉得,若是严泽语哪日练成了,应当会下山找自己。
鱼安易却说严泽语早就下山了。
难不成这人还有什么别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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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时酌细细研了墨,思索了下该怎样给鱼安易回信。
笔尖刚沾了墨水,还没落到纸上。
一阵风从未关严的窗吹过。
吹熄了案几上的蜡烛。
殿内陷入黑暗。
秋日夜晚的风带着点阴凉。
温时酌裹紧毯子,起身摸黑要关窗。
不关上窗子的话,他点亮的蜡烛,估计很快又要被吹灭。
寝殿内没留下人伺候。
只有案几旁有光。
温时酌摸索着走到窗边,抬手刚要关窗...
“唔唔...”
黑色残影从窗边窜过。
不等温时酌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力道抵在了墙上。
寝殿漆黑一片。
他什么都看不见,只当是闯进了个刺客,慌乱中就要扬声呼救。
却被那人抢先一步,捂住了嘴。
温时酌慌里慌张地挣动,却被这刺客控住,压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嘘!嘘!公子别怕是我。”
熟悉的声音。
温时酌眨眨眼。
逐渐放弃了挣扎。
“刺客”见他沉静下来,才慢慢松开手。
黑色夜行服搭配面巾捂脸,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人。
“公子别怕,是我...”
刺客抬手扯掉挡脸的面巾,出声道。
温时酌看清那张脸后,暗想。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鱼安易刚在信里谴责严泽语没良心,置温时酌于不顾。
如今这消失已久的人就出现在他面前了。
许是知道自己把温时酌吓到了,严泽语剑眉皱紧,眼底蓄满歉疚,低声。
“抱歉公子,我不是故意想吓到你的,宫中戒备森严,我绕开守卫,从窗中潜入,担心你出声招来守卫才出此下策。”
温时酌深深看了他眼。
确实有够吓人的。
大半夜从窗边窜进来个人。
二话不说就把你按住。
他还寻思是谁看不惯端景耀来暗杀结果找错地方杀错人了呢。
严泽语从温时酌的眼中看出谴责的意味,继续放低姿态,哄他,
“公子是我错了,那日一别,许久未见,我上山,找师傅修习精进武义,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来宫中见你。”
方才严泽语在殿外。
本想着寻个别的法子进来,不惊扰到温时酌。
但仅仅是隔着窗,看到灯下的这人,他便克制不住内心的想念。
一时间情绪打败理智占据上风。
严泽语边用内力化为掌风,吹熄了蜡烛。
以此引诱温时酌走到窗边。
心心念念的人刚走到窗边,严泽语就克制不住了。
直接翻身从窗中闯入金店寝殿。
终于拥上了他惦记好些日子的人。
在山上暗室时,无数次濒临死亡的时候,严泽语都是靠着对温时酌的那点执念熬过去的。
如今这人就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面前,他一时气血上涌,激动些也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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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在这...”
冷静下来后,温时酌环顾了下四周,赶忙关上窗,拉着严泽语就往殿内走。
贸然闯入皇后寝殿。
严泽语被抓到的话,估计要被端景耀拉去五马分尸了。
温时酌知道端景耀给自己身边安排了影卫。
也不知严泽语闯进来的时候有没有被他们发现。
温时酌把蜡烛点亮,出声,
“这是皇宫,我身边有好些影卫,趁他们还没发现你,你快些离开。”
严泽语见他着急的样子,便知他内心所想。
“公子莫要慌张,那些影卫发现不了我的。”
听到这话,温时酌打量起了站在他面前的严泽语。
明明人还是那么个人。
但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如今的严泽语更像是一把归鞘的剑,沉寂厚重,而非之前锐气毕露的样子。
似潭深不见底的水。
只有扔块石头进去,才能看见层层涟漪。
简而言之就是,如今的严泽语更有高手的气势了。
就算是温时酌这种不通武学的人。
也能看出严泽语的变化。
这人就跟融入了自然似的。
方才他在窗外盯着自己看了这么久,温时酌半点都没察觉到。
“你来宫中做什么?仇已经报了,你该去过你自己的日子了。”
温时酌把严泽语按到木凳上。
替他倒了杯茶。
茶水已经凉了。
但严泽语却半点不嫌弃,端起杯子,几口便喝了个干净。
他把放下杯子,眸光沉定地盯着温时酌看,直愣愣道,
“我这次来,不是为了报仇,是为了公子。”
严泽语在宫宴上离开后,就想着,他一定要回来,回来把温时酌带走。
他清楚,按温时酌的性子,是不可能心甘情愿地进宫。
定是那该死的太子逼迫了他。
“为了我?”
温时酌摇头,
“我在这里过得挺好的,你不必太过牵挂。”
前些日子刚给鱼安易解释过。
如今又换了严泽语。
一个两个,没一个是省心的。
端景耀其实做得够用心了。
这么年轻的皇帝,也不立三宫六院。
整个后宫只有温时酌这么一个皇后。
端景耀对他也算百依百顺。
除了一些事情外,其他的几乎都以温时酌的意念为准。
端景耀对温时酌的好都快传到民间了。
鱼安易和严泽语这两人也不可能不知道。
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们觉得温时酌在宫中过得不好。
所以想方设法想把他带出来。
但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一个两个的比起端景耀来也都不清白。
只是端景耀出身高贵,习惯了用强硬的手段来夺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但鱼安易和严泽语不同。
他们在温时酌的身边待久了。
总归是要受到他性子的影响。
不敢贸然做出太过分的举动,只好一点点谋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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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三个攻这下都集齐了,三个男人一台戏,四个男人三分之四台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