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裴延礼照例收拾好厨房,然后准备离开。这一个月来,他严格遵守着\"不住在这里\"的承诺,每晚八点准时离开,去附近的公寓过夜。
\"之之,\"他在门口停下,\"明天去城里,需要我陪你吗?\"
林念之摇头:\"不用。\"
\"那...注意安全。\"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有事随时打电话,我24小时开机。\"
林念之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当门关上后,她长舒一口气,仿佛终于可以卸下某种伪装。她慢慢走上楼,来到客房——这是她回国后一直住的房间,主卧空着,像是某种无言的坚持。
洗漱完毕,林念之坐在床边,翻开一本新的日记本。这是她回国后养成的习惯,记录每天的身体状况和心理感受:
「5月28日,晴。心率稳定。散步20分钟。苏暖来访。裴延礼依旧没有提订婚的事。也许他以为我忘了,或者不在乎。其实我记得很清楚,就像记得医生说的每一句话——这颗心脏最多能坚持15年。足够我独自生活到40岁,然后安静地离开。」
写完后,她合上日记本,塞到枕头底下。窗外,湖面上月光粼粼,像撒了一地的碎银。林念之想起瑞士的雪,想起裴延礼跪在她病床前说的话:\"如果你恨我,醒来骂我打我都可以...如果你想离婚,我立刻签字...\"
也许她该开口了,该结束这种诡异的同居状态。但每次看到裴延礼眼中的小心翼翼和隐藏的痛苦,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再等等,等身体再好一些,等她能真正独立生活...
第二天早晨,林念之起得比平时早。她穿上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这是回国后第一次打扮自己。镜子里的女人依然苍白瘦削,但至少有了几分生气。
裴延礼准时出现在别墅,看到她时明显一怔,眼中闪过惊艳和怀念——这是她曾经最喜欢的裙子。
\"司机在外面等。\"他轻声说,\"需要...我陪你吗?\"
林念之摇头,拿起包包:\"不用。\"
\"中午记得吃饭。\"裴延礼跟到门口,\"别去人多的地方,容易引发哮喘。药带了吗?\"
林念之点点头,没有回头。她能感觉到裴延礼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车门关上。
车子驶出别墅区,林念之才松了口气。她给司机报了一个商场的地址,但真正的目的地是律师事务所——她约了一位离婚律师下午两点见面。
商场人不多,林念之逛了一会儿,买了些日用品做样子。中午在一家安静的餐厅吃了饭,然后借口要去书店,让司机先回去。
\"周小姐吩咐过,不能离开您身边。\"司机为难地说。
\"那就停在路边等。\"林念之不容拒绝地说,\"我想一个人走走。\"
司机最终妥协了,将车停在律师事务所附近的咖啡馆前。林念之戴上墨镜和帽子,慢慢走向那栋写字楼。她的心跳有些快,但还在安全范围内。
律师事务所位于12楼,装修简洁现代。前台接待员核对了她的预约,将她引到一间会议室。
\"林女士,\"一位中年女律师走进来,伸出手,\"我是陈律师。请坐。\"
林念之刚坐下,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她转头,然后整个人僵在了椅子上——裴延礼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眼中是难以掩饰的受伤。
\"抱歉,陈律师。\"他的声音异常平静,\"我和我妻子有些家事要处理。今天的咨询取消。\"
没等律师回应,他就大步走到林念之面前,轻轻但坚定地握住她的手腕:\"我们回家。\"
林念之想挣脱,但他的力道恰到好处——既不会弄疼她,也不容反抗。电梯里,两人沉默地对峙着,空气凝固得几乎能捏出水来。
\"你跟踪我?\"林念之终于开口,声音冰冷。
裴延礼的下颌线条绷紧:\"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所以派人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不是监视,是保护!\"裴延礼突然提高声音,又迅速压低,\"之之,我知道你恨我,但至少等身体完全恢复再...再做决定。\"
林念之不再说话。车里的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回到别墅后,裴延礼没有像往常一样保持距离,而是跟着她进了客厅。
\"我们需要谈谈。\"他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
林念之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谈什么?谈你如何骗我订婚是假的?还是谈你打算什么时候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裴延礼单膝跪在她面前,强迫她与自己对视:\"那份订婚声明是爷爷伪造的,我从未同意过。之之,我发誓...\"
\"不重要了。\"林念之打断他,\"裴延礼,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不只是那场订婚。\"
\"那是什么?\"裴延礼近乎乞求地问,\"告诉我,之之。至少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林念之刚要开口,门铃突然响起。裴延礼皱眉起身去开门,然后整个人僵在了门口。
“爷爷?您来干什么?”
林念之抬头,看到裴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门外,脸色异常苍白,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
“我能进来吗?”老人轻声问,目光却越过裴延礼,看向林念之,“我想和念之单独聊聊。”
“不用了,之之需要休息!”裴延礼不等林念之出声回答,直接出声拒绝,声音隐隐带着怒气。
“让裴老爷子进来吧。”林念之想起当时裴老爷子逼她签字的场景,心脏还是刺痛了一下,那声‘爷爷’她再也叫不出口了。
“之之…你…”裴延礼犹豫了,他担心爷爷再说什么话刺激到她。
“你先走吧,其他的事情我们下次再谈,我和裴老爷子单独聊聊,放心,我最近恢复的很好,不会有事的。”林念之的语气稍微温柔了一些,带着一丝丝乞求,裴延礼不忍拒绝。
“那我先走了,你有事给我打电话。”说完又转头对爷爷说:“如果您再逼之之和我离婚,那我只能把您送回国外的疗养院了!”他的声音不自觉的冷下去,说完回头看了一眼林念之,然后走出了门。
“裴老爷子请坐吧。”林念之端起一杯水自顾自的喝着,并没有上前扶裴老爷子的打算。
裴老爷子拄着拐杖,缓慢地走到沙发前坐下。
“您想和我聊什么?直说吧。是想让我和裴延礼离婚吗?那您直接让他签字就好,我也再等他签字。”
裴老爷子摇摇头,“不是,我是想来和你道歉的,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还有订婚的事情,也是我做的,延礼他不知情,你别怪他。”
林念之没有想到裴老爷子会来给她道歉,她顿了一下,“这些他和我解释过了,我理解您,但是让我不怪您,我做不到。如果您真想道歉,就劝他签字吧,我这身体您应该也知道,我没办法给裴家传宗接代,我有自知之明,不想拖累他。”
“我知道你一直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对不起,我只有他这么一个孙子了,我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临死前,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裴家绝后,谢谢你的理解,离婚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让他同意的……不过可能需要你的配合。”
“好的,您放心,我不要裴家一分钱,您需要我配合什么,通知我一声就行。”
裴老爷子走后,林念之又回到房间开始写日记,她不知道的是,她和裴老爷子的对话,裴延礼在监控里听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