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礼在别墅外的车上,沉默地看着电脑里的监控视频,他原本是担心爷爷说什么会刺激到林念之,但是没想到林念之居然能心平气和的和爷爷聊离婚的事情,他的心脏仿佛被捏紧了一样,揪着疼。
他以为他的之之是因为他之前说的那些话,还有订婚的事情,所以不想要他了,没想到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怀孕生孩子了,不想拖累他。
他看着监控里,安静地坐在窗前写日记的之之,心疼地说:“傻之之…我该拿你怎么办呀?”
那天之后,两人默契的没有提起离婚的事情,裴延礼是不敢提,他知道,如果之之真要和他离婚,他不忍心看之之难过,最后会妥协答应离婚,而林念之不提,是因为她在等裴老爷子。
两人又回到了之前的相处状态。
晨光透过湖蓝色窗帘洒进卧室,林念之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确认自己的心跳。她慢慢坐起身,避免任何突然的动作。床边的小桌上放着一杯温水和一个药盒——裴延礼的杰作。他每天清晨都会来,在她醒来前准备好一切,然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给她留出私人空间。
林念之拿起药盒,倒出里面的药片。七种颜色各异的药丸,按严格顺序排列。她不需要看说明书,早已记住了每一种的名称和作用:抗排斥的、调节心率的、营养心肌的...
楼下传来轻微的响动,是裴延礼到了。这栋位于城郊的湖边别墅是他安排的,离市区不远不近,既方便医疗团队随时待命,又能保证安静休养。林念之曾拒绝回到裴家别墅,也不愿让外祖父担心而住进周家老宅,这栋别墅成了折中选择。
她吞下药片,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五月的阳光温柔地笼罩着湖面,微风拂过,泛起细碎的银光。这样美好的景色,却无法在她心里激起一丝波澜。
浴室里,热水已经放好,温度刚好。洗漱台上,牙膏挤好在牙刷上,毛巾整齐地挂在伸手可及的位置。裴延礼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帖周到,却又小心翼翼地不留下太多存在感,像个无形的幽灵。
林念之脱下睡衣,审视着镜子中的身体。瘦,太瘦了。肋骨根根分明,锁骨突出得像要刺破皮肤。胸前的疤痕狰狞如蜈蚣,提醒着她与死神的擦肩而过。她轻轻触碰那道伤痕,新生的皮肉敏感得让她瑟缩了一下。
楼下传来锅铲的轻响。裴延礼在做饭。林念之穿好家居服,慢慢走下楼梯。医生说她恢复得不错,但依然需要避免剧烈运动和精神刺激。换句话说,她依然是个易碎的瓷娃娃。
厨房里,裴延礼背对着门口,正在煎蛋。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休闲裤,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听到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早餐马上好,你先坐。\"
林念之沉默地坐到餐桌前。桌上已经摆好了燕麦粥和一小碟水果沙拉,都是适合心脏病人的食谱。窗边的花瓶里插着新鲜的白色郁金香——他记得她喜欢的花。
回国以来,他们的交流少得可怜,那天说要好好谈一谈,也没谈成。裴延礼像个尽职的看护,照顾她的起居饮食,却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刺激到她。而她,则像个听话的病人,接受所有安排,却不给予任何情感回应。
\"今天感觉怎么样?\"裴延礼将煎蛋放到她面前,终于转身面对她。他的眼下有明显的青黑,下巴上冒出了胡茬,显然昨晚又没睡好。
林念之点点头:\"还行。\"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裴延礼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这是她这些天来第一次主动回应他的问题。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递给她一杯温热的牛奶。
早餐在沉默中结束。林念之小口吃着,注意到裴延礼几乎没动自己的那份,只是不停地用余光观察她,仿佛在确认她有没有哪里不适。
\"我吃好了。\"她放下筷子,声音平静,\"想去湖边走走。\"
\"我陪你。\"裴延礼立刻站起身。
\"不用。\"林念之摇头,\"我想一个人。\"
裴延礼的手僵在半空,最终缓缓放下:\"好。带上手机,有事随时叫我。\"
林念之点点头,拿起放在门廊的薄外套和手机,慢慢走向湖边的小路。她能感觉到裴延礼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拐弯处才消失。
湖边的空气带着初夏的清新。林念之在一张长椅上坐下,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这里很美,美得让她想起曾经幻想过的未来——和裴延礼一起在某个湖边小屋养老,看着孩子们在草地上奔跑...
胸口突然一阵刺痛,不知是新心脏的排斥反应,还是那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梦带来的痛楚。她深呼吸几次,等待疼痛过去。医生说过,情绪波动会影响恢复,所以她必须保持平静,至少在外人面前如此。
回到别墅时已近中午。裴延礼不在客厅,但厨房里放着准备好的午餐和一张字条:「公司有急事,两小时后回来。饭菜在保温箱里。——A」
林念之将字条放回桌面,注意到旁边摊开着一本笔记本。那不是她的,应该是裴延礼落下的。出于好奇,她轻轻翻开第一页。
「5月3日,之之回国第一天。脸色苍白,说话声音很轻。吃了半碗粥。午睡两小时。没有看我。」
再翻一页:
「5月4日,之之夜里咳嗽了三次。早上拒绝我帮她梳头。午餐后坐在阳台发呆一小时。依然不和我说话。」
一页又一页,密密麻麻记录着她每天的饮食、睡眠、情绪变化,甚至最细微的动作。最后一页是昨天的日期:
「5月22日,之之在花园里待了一小时。看到一只蝴蝶,眼神柔和了一瞬。还是没有对我笑过。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原谅我?晚上爷爷来了,要和之之单独聊聊,其实我在监控里都听到了,我该怎么办?我的之之真的打算不要我了…」
林念之猛地合上笔记本,胸口剧烈起伏。她不该看这些,不该知道裴延礼是如何像研究课题一样记录她的每一点变化,不该看到他字里行间的痛苦与自责。
她将笔记本放回原处,转身上楼。午睡醒来时,夕阳已经西斜。楼下传来低沉的说话声——裴延礼回来了,还带了人。
\"...情况不太好,排斥反应比预想的严重。\"是马库斯教授的声音,\"需要调整用药方案。\"
\"会有生命危险吗?\"裴延礼的声音紧绷如弦。
\"如果按时服药,避免刺激,应该能稳定下来。但她必须保持绝对平静,任何情绪波动都可能...\"
林念之轻轻咳嗽了一声,楼下的谈话立刻停止。她慢慢走下楼梯,看到裴延礼和马库斯教授站在客厅中央,表情有些不自然。
\"醒了?\"裴延礼快步走过来,\"饿不饿?马库斯教授来给你做例行检查。\"
林念之点点头,顺从地坐到沙发上让教授检查。血压、心率、伤口恢复情况...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正如教授说的那样。但她知道,自己的情况比他们告诉她的要糟得多。
\"很好,继续保持。\"马库斯教授收起听诊器,给了裴延礼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记住,避免任何刺激。\"
送走教授后,裴延礼开始准备晚餐。林念之坐在客厅里,翻着一本杂志,但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她能感觉到裴延礼时不时投来的目光,欲言又止。
晚餐后,裴延礼像往常一样收拾好厨房,然后轻声说:\"我明天早上再来。你有事随时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