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甄嬛隐隐察觉到的那般,安陵容与曹琴默已然正式结成同盟,
而延禧宫那三人也在彻底摊开了话之后,抱团成功。
唯独甄嬛这边,这几日还想着法子,打算先和敬嫔好好聊聊。
可每次请安结束,她想找机会留住敬嫔,却总也逮不着人。
她哪里知道,敬嫔心思素来缜密。早在甄嬛头一日流露出亲近之意时,她就多了个心眼。
回去跟贴身宫女细细一琢磨,便全明白了 —— 甄嬛如今算得上是孤木难支。
刚入宫时还好,有沈眉庄作伴,可如今两人也早已走散了。
敬嫔早就知道甄嬛此人心机不浅,此番看来,是想拉自己入伙了。
可她素来是明哲保身的性子,而甄嬛又没有能够帮到自己的地方,她又怎会轻易被甄嬛拉拢?
况且她也不想跟宠妃扯上关系,免得惹祸上身。
于是只能借着各种由头躲着,只盼着过上几日,以甄嬛的聪慧,能明白她的心思,就此作罢。
甄嬛这边见敬嫔连日回避,知道再绕弯子也无用,索性不再做那些偶遇的功夫,直接去了咸福宫。
两人先是坐下说了些家常,从天气说到宫花,倒也平和。
敬嫔借着年节将近的由头,也让宫女搬了不少东西出来,说是给甄嬛的节礼,
丝绸、点心、还有两盆开得正好的腊梅,也是样样周到。
可一但聊到正题上,敬嫔却始终不松口,却也没把话说死。
她那副淡然无所求的样子,总像隔着层薄雾,让甄嬛摸不透深浅,想再进一步,却总像被什么挡着,终究是没辙。
直到离开咸福宫时,甄嬛望着宫墙上的夕阳,轻轻叹了口气。
敬嫔这态度,看似留了余地,实则比明确拒绝更让人无奈 ——
看样子敬嫔是不想同她结党,却又不想得罪了她,这是打定了主意要独善其身了。
甄嬛被这样委婉拒绝,心里头也难免有些丧气。
毕竟这第一个想拉拢的人就没成,这个开局实在不算顺。
她原本打得好算盘:敬嫔与眉庄之间素有嫌隙,若是能先把敬嫔拉过来,
再借着为眉庄好的由头,从中撮合两人和解 ——
如此一来,她与眉庄或许也能慢慢缓和,就算回不到从前那般亲密,总好过如今这形同陌路的光景。
可偏偏这第一步就被死死拦住了。敬嫔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她所有的盘算都落了空。
所以这几日,她也总提不起精神,做什么都觉得没滋没味的,连她最爱的雪景,瞧着都失了几分颜色。
而宜修也是借着她这几日总往咸福宫跑的间隙,让人去探查了当初埋麝香的地方。
果然如她所料,那里早已空无一物,连原本埋着麝香的那片土,都闻不出半点气息了。
剪秋把这情形回禀后,宜修便知,甄嬛发现这蹊跷绝非一两日的事,怕是刚入宫没多久就察觉了。
这一来,她对甄嬛的提防又重了几分 ——
真是太聪明了,果然如昭妃所说,是打小就熟读三十六计的人,竟这么早就能揪出问题。
剪秋也是这时才明白过来,先前还纳闷娘娘为何要查这个,让它在碎玉轩里埋着不是正好?
如今看来,娘娘定是早得了消息,才会这般在意。
只是剪秋始终还抱着一丝侥幸,凑近宜修小声道:“就算莞嫔发现了蹊跷,也未必会知道是谁做的手脚。”
宜修见心腹到这时候还在自欺欺人,脸色也顿时沉了下来,没好气地斥道:“蠢啊!有些事是不需要讲究证据的。
这麝香是在她没入碎玉轩之前就埋下的。宫里有权力改造宫室、支派人手的,除了本宫,就只有华妃。”
她顿了顿,语气也更冷几分:“起初她或许还会怀疑华妃,可相处一年多,华妃是什么性子,她还能不清楚?
华妃要真想害她不孕,怕是直接一脚踹过去,反倒比这些个手段可信。”
剪秋这才回过神来 —— 娘娘的意思是,莞嫔怕是已经疑心到景仁宫了。
她本就是没什么大主意的,听了此言,更是着急起来。
宜修瞧着她这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却也没法子。
她向来控制欲强,身边人若是太有主见,怕是早就被她打发了去,剪秋这般的,才是合她的用人之道。
“你也不必这副样子。” 想到这丫鬟是自己培养的,宜修也是缓了缓语气,
“她就算知道是本宫做的,又拿得出证据吗?这宫里凡事都要讲究个证据,
本宫是一国之母,便是与皇上不睦,身份也摆在这里,更何况还有姑母在。
她一个小小嫔位,想凭些莫须有的东西赖到本宫头上,也简直是异想天开。”
话虽如此,可她眉宇间还是多了几分凝重:“只是这甄嬛往后,怕是要防得更紧了,就是不知......”
说着,她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些什么似的,露出些微得意,对剪秋道:“你说那麝香,是不是已经起了效果?
想来她就算发现得早,怕也在那东西旁边待了半年之久,
毕竟总要是过了冬天,开春之后多在园中走动后,也才能发现的吧?”
剪秋听罢在心里默算着:甄嬛入宫是在秋天,那会儿娘娘特意让人赐了许多金桂,也正是为了压住那麝香的气味。
等金桂落尽,霜雪下来,园子里的土也已冻得硬邦邦的,加之天气又冷,那甄嬛总不能还日日去园子里闲逛吧。
想来也真如娘娘所说,等到那春土松了、草木旺了,才有可能被发现......
这么一想,倒也能解释为何莞嫔侍寝最勤,却迟迟没有身孕 —— 那麝香怕是早伤了她的身子。
宜修见剪秋明白了,脸上也同样露出一抹温柔笑意,更是满目 “慈悲” :
“这莞嫔,跟姐姐太像了。本宫作为姐姐的好妹妹,又怎忍心看她再遭一遍姐姐那样的苦楚?
与其生下来后,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倒不如本宫帮她一把,直接断了她的痛苦根源,
想来也算是间接的保住了她的小命,哎,这可都是姐姐所积攒下来的福报啊?”
一旁的剪秋听了宜修这番感慨,却半点不觉得这话有何不妥。
她可还记得,大小姐和大夫人当年是如何苛待自家小姐的了,
别说小姐恨她们,就连她这个做奴婢的,都恨不得将那对母女扒皮挫骨。
是以她面对甄嬛时,她也始终是存着最大的恶意,于是她也跟着幸灾乐祸道:
“娘娘说得对,这莞嫔已经够幸运了,有了圣宠,又何必非要求全?
子嗣这种事,也是强求不得的。省得福气太盛压不住,到头来跟大小姐一样,早早便丢了性命。”
宜修听剪秋这话像是说到她心坎里的话,眼底也飞快掠过一丝嘲弄的光,
却没再接话头,只含着笑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啜饮起来。茶雾氤氲之间,她的面容也变得越发慈悲。
“本宫可真是一个好人呐。”